“前辈!您感觉如何?”
丁勉暗暗瞥了一眼凶威盖世的玄龟,不着痕迹地悄悄向铁渣堆积的小山靠去。
方才铁树崩塌之时,他似乎看到了一抹白光自树冠极驰而下。可惜铁树崩塌的速度太过迅速,以至于还未等他完全看清跌落而下的白光究竟是什么,那东西便被铺天盖地的铁渣覆盖在了其下。
如若所料不差,那抹白光应该便是天竺高僧“会”,昔日用来引诱群妖,构筑铁树的若干高僧舍利了。
那串高僧舍利如果运用恰当,极有可能会将妖气暴虐的玄龟给安抚下来。最不济便是他卷宝逃匿,或者携宝死战而已。
无论如何,这串舍利都不应该埋没于此,因为它不仅蕴含了“会”的大道高义,也承载了昔日那些得道高僧们的佛意。
“嘎嘎…感觉如何?你说呢!”
玄龟扬了扬硕大的鸟首,巨大的躯体陡然变得一阵虚幻,而后一个身着黑红道袍的中年男子,自滚滚妖雾之中走了出来。
看其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以及狭长的鹰钩鼻,便知此人定是玄龟所化无疑了。
“呵呵!想不到前辈幻化成人形,还是一如既往的英武霸气,看神色便知您此时的状况着实是舒畅无比…”
丁勉讪讪一笑,暗暗运起了《金刚护体功》。一旦玄龟突然爆起,他也好以最强的一面去迎接对方的随手一击。
“嘎嘎…小子,你可知道本尊被奴役的近千年里,是如何渡过的吗?”玄龟一双阴冷的眸子,顿时射出了一道骇人的凶光。
“啧啧…暗无天日的枯寂,无边无际的孤独,陪伴本尊的只有这无尽深渊的冰冷与凄凉。甚至这方水域的万千生灵,都没有一个能与本尊交流的,你说这一切是不是那老和尚的错!”
玄龟紧紧盯着丁勉的眼睛,一双犀利的眸子似一口缓缓流动的黑洞,仿佛随时可以将丁勉的心神扯出体外,面目之狰狞,比之其本体骇人之躯,丝毫不逞多让。
言语间,玄龟手中赫然多出了一方电光闪闪的青色圆球,一旦自己的回答让玄龟感到不满意,他毫不怀疑这颗蕴含着无上妖力的圆球,是否真有将他直接崩成碎片的威力。
丁勉面色登时一苦,暗道一声物极必反呢!玄龟被奴役近千年之久,体内的怨气终究还是爆发了。
然而此时爆发而出,总比玄龟继续沉寂下去的强。如此倒还可以竭尽全力一试,可若是对方继续压抑下去,那么这方世界难保不会沦为人间炼狱。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他丁勉非是什么大圣人,没有普度众生的雄心壮志与野望,但是侠义之道,有大有小。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但求秉承内心之真善。
更何况,此时他已经成了玄龟倾泄的对像,若是不能将其身上的戾气消除,那么迎接他的极有可能是玄龟霸烈雷霆般的一击。
一念至此,丁勉浑身的浩然正气自其体内狂涌而出,随即运起舌绽春雷神通,一字一顿道,“自古以来,但凡有妖魔乱世者,无不被大能或镇压或剿灭。然则这看似是一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较量背后,却隐藏着无限的大道之机。那便是…邪不胜正,是也不是?”
不待玄龟暴怒出声,丁勉先声夺人,夹杂着恐怖雷音继续沉声喝道,“近千年来,你被圣僧拘于此地,是劫难亦是机缘。他老人家曾言,神龟守海,功在万代,天道颔首,玄黄自来。那几颗舍利便是他留给你的成道之机。如此恩泽,你非但不感恩于他,反而心生不忿,可是擎天大能之所为?嗯?”
成道之机被丁勉咬的挺重,连带着一直被他挂在嘴边的“前辈”二字,也改成了“你”。
非是丁勉嫌命太长,故意惹怒于玄龟,而是处于玄龟这般境界的妖物,若非具有称霸一方的雄心,便是有追求永生不灭的高志,仰或者兼而有之。
此刻,丁勉也是在赌,赌一个沉寂在万丈深渊千年之久的绝世悍妖,在经历了无边无际的枯寂与孤独后,心思抓狂之余是否会萌生出一丝踏天争锋的野望与遐想。
很显然,他赌对了。
玄龟在听到丁勉的厉喝声后,非但没有爆起发怒,反而缠绕在他周身的滚滚妖气,随之逐渐平息了不少。玄龟当即迟疑道,“那和尚会有如此好心?”
“呼…”,丁勉闻之暗暗松了一口气,扯虎皮拉大旗的事情,他也没少干。可此时他忽悠的乃是一方凶威盖天的绝世悍妖,要说心里没点忐忑不安,是完全不可能的。
好在这玄龟虽然妖气漫天,但其暴虐耿直的性情,却远远无法与人类的口蜜腹剑、反复无常相比拟,否则现在的他说不得已经被被其打牙祭了。
“圣僧虽魂归极乐,但是他的意志一直都在,在他眼中众生皆苦,镇妖是为世间万民,将舍利留于前辈亦是民心所向,因为您在他眼中便是正义的守护神。”
丁勉说着,一双铁拳猛然朝铁屑堆积成的小山轰去。“嘭嘭嘭…”,刹那间铁屑飞扬,拳风阵阵。不多时,丁勉手中赫然多出了一串由鸡蛋大小的棱形晶体所组成的舍利。
“这是圣僧托我亲自交于前辈之手的无上舍利,希望前辈莫要辜负了圣僧的一番期望!”
将佛骨舍利交于玄龟之手,丁勉径直走到画像前,恭敬的拜了三拜,随即收起了那副古画。
“哦?如此看来,是本尊曲解了圣僧之意啊!”
玄龟表情顿时变得极度不自然起来,尴尬与自责迅速在其心头交织,一双犀利的眸子也随之变得躲躲闪闪,不敢再与丁勉对视。
沉默半晌之后,玄龟才扭扭捏捏的蹦出了一句话,“既然…既然此间事了,本尊便…便送你回去吧…”
再次踏入护城河边,已近黄昏时分,丁勉不由摸了摸怀中的落神砚,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玄龟离去之时所说的话。
“这方世界早已不是往昔那个万仙朝圣,仙修峥嵘的上古时代了。若要寻回最初的仙道,你必须站在这方仙朝的巅峰,如此或许还有机会一睹上古神荒之真容…”
玄龟的话,无疑于一颗投入玉湖的石子,水花四溅之下,让丁勉心中又泛起了一丝涟漪。至尊仙朝在他心中已是长生尽头,不承想在这仙朝之外,还有一方大能无数的上古神荒世界,那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人的求知欲,向来永无止境。自然,丁勉也不例外。
而这方儒门至宝“落神砚”,便是丁勉最初见到玄龟之时所看到的那座与世隔绝的宫殿。
昔日,大儒蔡邕在得知“会”坐化在了旌阳宫之时,悲伤欲绝下,以手中儒门圣器“落神砚”,化界为殿,另行构筑了一方与“旌阳宫”隔水相望的秘境空间,以托昔日共抵水域群妖的战壕之情。
玄龟临走之时,将之收取送给了丁勉,并声称此宝乃是开启禹皇秘境的其中一把圣匙,望丁勉好生保管。他日若有机缘将四大儒门圣物尽数凑齐,未必不能以禹皇秘境为轴,寻到通往神荒的星空古路。
至于禹皇秘境究竟在哪,玄龟没有明说,许是唯恐泄露天机太多,反遭神雷罩顶。许是有意考究丁勉悟性、气运究竟如何,玄龟只留下了一段玄之又玄的话,便已消失于茫茫天际。
曰:
九星连珠贯中原,北荒东夷皆可见。
西夷之滨火山影,蛮荒移位入云涧。
只可惜丁勉不是一位揽尽九州名川的游者,没有“达人所之未达,探人所之未知”的经历与际遇。便连钦天监的推演天机、占星卜卦的手段,亦是完全不懂,如何能寻找到这方缥缈虚无的禹皇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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