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力量,让他预计中应该一个回合就结束的战斗,竟然硬生生拖延到了现在。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也不想给自己这些年在人类世界里浪迹,所培养出来的对人类的同情心任何泛滥的机会。
猪蹄一拧,唐纸只见到一团正方体的黑气刹那环绕住了自己,有若一间囚笼,而后飞速地缩拢,无视他周遭所奔涌的蓝莹色水流,撞上了他的身躯。
他感到周遭的空气陡然凝固,刚才还能够顽强地施展出各项险之又险的闪避,然而此刻,却是根本动弹不得。
昊气疯狂运转,然而却也根本无法挣脱这束缚住自己的力量。
朱老八缓步站到了唐纸的面前,与唐纸之间,只有两米之隔。
这位唐纸熟悉,也不熟悉的猪妖,一双冒着红光的双眼之中没有丝毫的人性,遑论怜悯。
“永别。”胸腔之音滚滚而来。
他张大了自己的嘴巴,唐纸看到,这张火盆一样的巨口内里,仿佛有一个燃烧着的深渊。
而恐怖的吸力,让他的身躯感受到了强烈的撕扯之意,一节节骨骼似乎都要断裂,自己的躯体则不受控制将要倒飞进入这张大嘴当中!
唐纸浑身上下的力量都在爆发,条件反射地看向了自己手腕上黑色护腕,这下面藏着的那朵黑色牡丹花此刻是不是在盛放,而自己要是都被吞进了肚子,那神秘的力量又如何保自己不死?!
痛苦感还又极为罕见的恐惧感,此刻占据了唐纸的心脏,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痛嚎,此前救过自己两命的力量不曾到来,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他只觉得的自己人生为什么如此悲惨,刚刚逃出生天,又有恶劫降临,生命都即将终结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愤怒的冷喝。
“猪刚鬣!你师父会允许你伤害人吗?!”
这熟悉的声音忽然唤来了宁静。
耳畔嘶吼的狂风消失,唐纸紧紧闭上的眼睛不禁慢慢睁开,他的四肢百骸还有知觉,在下个瞬间,他确定了自己还活着,看见自己仍然处在原地,张开的火盆大嘴仍然保持着这夸张的姿态拨拉在自己的面前,然而那股恐怖的吞噬之力已经消失,场间一片死寂。
唐纸木讷地转过头,只见黑夜之中,气喘吁吁的姬阿姨正站在侧面那座山坡的山头上,月光把她肥胖的身躯勾勒得消瘦了几分,而只凭剪影,也能看出她的肩头在剧烈起伏。
姬珂的双目之中,满是泪花和怒火。
“猪刚鬣?”
回味着这个名字,唐纸不禁愕然,因为他听过这个名字。
在历史上只有一个人,或者说一只妖,叫过这个名字。
它因为一个名为“西游”的故事,而家喻户晓,人尽皆知。作为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因为西游一事,它更是在五百年前受到汉唐王朝和佛国的共同通缉,成为了十恶不赦的死刑重犯!天界点名铲除的恶妖!
唐纸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头身躯似乎僵硬下来的猪妖,难以置信。
它,朱八叔,就是……猪刚鬣?
“你别给我提师父!”猪妖豁然转身,这张刚刚差点吞噬掉唐纸的巨口,对着姬珂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肉眼可见的音浪在这山林之中奔涌。
愤怒,让这头猪妖身上的每一片肥肉都如海浪震颤。
此刻展现出来的,仿佛才是他这只强大妖怪该有的气势。
“我就要提!你师父他当年怎么教你的?!他当年怎么教你们几师兄弟的?!”
姬珂浑然不惧,朝着猪妖踱步而来,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用最愤慨的声音嘶吼。
“是!你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是!我姬珂在你眼里,就是只臭蛤蟆,就是个死了丈夫死了全家的臭蛤蟆!一文不值!对你的好,狗屁不是!
你猪刚鬣是什么人?!你猪刚鬣大名鼎鼎!你猪刚鬣的威名,当年一说出来八方震颤!我姬珂算得上什么?我姬珂配喜欢你猪刚鬣!?”
“没错!你喜欢高翠兰,没错!只有高翠兰这样的女人才配你喜欢!我姬珂没指望你喜欢我!我姬珂就是犯贱!也不敢指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对谁手下留情!因为我这种贱人不配有脸面!但是!你怎么对得起你师父?!”
姬珂走过山丘,淌过溪流,怒气不休,她奋力地折了一根树枝放在手里,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愤怒地抽打周围的青草和土地,把她的所有委屈和愤慨一并宣泄而出。
“他当年!不顾人妖悬殊,不顾顶着世人看法!收你这该死的猪妖为徒!不是他,那臭猴子是不是在高老庄就把你一棒打死?!不是他!你是不是早该被汉唐王朝的大军碾为烂泥?!不是他,你躲得过那路上的重重阻挠?!天帝得知你们西游取经大为震怒,那如来佛祖亲自出面要平你们师徒,平天帝怒火,不是你师父以命相抗,你这个死肥猪是不是五百年前就该比那臭猴子的命运还要悲惨?!你猪刚鬣又怎么活得到今天?!”
“你给住嘴!”猪刚鬣的嘶吼已经变形,此间的空间全都撕扯成了条条道道,唐纸的视野里,这里所有的风景似乎都被撕成了一张张切割开的布片。
猪刚鬣手中的钉耙飞舞而出,在空中转出凄厉的弧度,变成了圆环,轰然向了姬珂。
姬珂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而这柄有着几百年历史,也砸死过多少人人妖妖的兵器,就这样轰在了姬珂的身前,再前进一分米,就会将她的身躯拦腰锄断。
姬珂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她目不斜视地越过钉耙,话音变得更为凄厉。
“我就不住嘴!”
“唐玄奘说什么?!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他教你的是不是这个?!他拿命救了你们的命,你现在又在做的是什么?!”
“猪刚鬣!五百年前你威风八面,好了不起啊!唐玄奘死后你苟且一隅,贪生怕死,我一样理解!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猪悟能!会为了自己的三分安宁,要杀死一个同样无辜的少年!你对不对得起唐玄奘为你起过的誓!给你念过的经!还有他为了所谓的万界和平断掉的命!”
最后一声时,姬珂已经来到了他们身侧不过数十米。
“够了吗?!”猪刚鬣发出了震碎山河的嘶吼,滚滚黑气从他的躯体之中奔涌,海啸一样地在此间汹涌不休,“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没说够!”姬珂坡头散发,摇头怒颤。
“唐玄奘要是还活着!他绝对一巴掌拍死你!他绝对会后悔,这辈子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徒弟!”
姬珂已然破音,而这让她的声音更为凄怆。
唐纸的身体因为震撼,也因为这远非他所能够搅弄的氛围而感到了僵硬。
他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郎,很多人情世故都很明白,也一直都知道姬阿姨喜欢朱八叔,只是从来都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距离远比自己以为的疏远,而这位朱八叔的真实身份,也远比自己所看到的遥远。
他能感觉到,姬大妈远不是朱八叔的对手,要是真的动手,他和姬阿姨都会命丧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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