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辞道:陛下厚爱,臣深感有愧。臣受朝中所托,一年只克一城,诸公不论罪于臣也就罢了,
岂有大功!何况陛下赏赐,
不可以常价推之,还望陛下收回。
哦刘承祐似乎有些意外,那郭相想要何物,只要宫里有的,朕绝对赏给郭相。
回陛下,臣率兵马在外,镇安京城,供应军需,皆是朝中诸位大臣之力,臣不敢独自接受赏赐,但要赏赐,不如分赏众臣。
刘承祐一时沉默,身边的李业竟开口道:郭相枢密使之尊,怎么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依臣之见,不如为郭相加授藩镇,显示恩宠。
郭威深深地看了李业一眼,心中略有不满:授镇如此大事,一介武德使,也敢出言干议?自己离京一年,看来宫中朝中都已有不少变化。
而李业说罢,刘承祐并未当场接话,迟疑和犹豫之色在刘承祐脸上丝毫没有得到掩饰,郭威看见,不禁在心中暗想:官家虚岁不过十九,还是太稚嫩了。
御案后的刘承祐向后靠着身子,用试探的口气道:那郭相可要加授藩镇?史相已兼领了归德军,郭相不如也领一镇罢?
郭威自然不想领镇,完全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要知道史弘肇当朝每次与苏逢吉一派相攻,苏逢吉等人必会上言要求史弘肇赴镇,史弘肇却则只能赖在东京不走——有些位置只要上去了,即使用火架着烤也再难有下来的余地。
更何况他的一切地位与都来源于对枢密院和禁军的掌握,离了东京,离了朝廷,就是将这两把朝廷最锋利的剑拱手相让,而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他深知自己早已深陷于杨邠史弘肇与苏逢吉李涛两拨宰相之间的斗争之中,想要置身事外已不可能,因此绝不能离开东京。不然,日后剑落在谁的头上谁能知晓?
好在供郭威拒绝的理由十分充足。
郭威郑重道:枢密使杨邠位在臣之上,如今尚未加授藩镇,况且朝中近臣,无人可与苏逢吉相比。先帝托臣辅佐,臣日夜竭虑以报,又怎敢轻易卸下大任?
刘承祐也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又要求郭威接受金帛赏赐,郭威再三推辞,直到刘承祐许诺当朝宰相三司使宣徽使等重臣的赏赐与郭威等同后,郭威才再没有理由推辞恩赏,只得拜谢而过。
内监礼送郭威出宫,广政殿里刘承祐轻轻吁了口气,对左右几人说道:要说几位相公里面,还是和郭相公在一处最轻松,从不求赏也从不管我,更不曾像杨邠他们一般说教我。
枢密承旨聂文进言道:依我看,杨相公他们虽对陛下多有无礼之处,但其性直如此,反倒是郭相公最为狡猾。
哦?怎么说?
陛下细细想想,刚才陛下答应郭相公要同赏朝中诸公,消息传出去,岂不是在用宫里的财货,为郭相公收买人心?
好像是这么回事!刘承祐皱眉,可金口玉言,话已经放出去,还能怎么做?
这回轮到内客省使闫晋卿抢答:既然如此,陛下不如把要赏的人再搞多些!不仅要给朝中几位相公加官,也要给各地藩镇加官,天雄泰宁河东天平等镇一个不落,皆加太师太傅侍中等衔,让天下人都知道,朝中不仅有诸公,还有官家在。
好!就这样办!刘承祐说话间又有了底气,轻松和玩笑的表情重新浮现在脸上,不忘夸道:还好有你们几位爱卿在,不然朕又要被郭相公他们哄过去。不过只要外面有郭相公他们挡着,宫里有你们为朕谋事伴朕作乐,朕也就真睡得安稳了。
这时刘承祐才发现李业一言不发,杵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便好奇地开口问他:小舅在想什么?
李业抬起头,阴沉沉地提起:陛下应还记得周王在时,郭相公的二郎郭信曾与咱一同出猎罢?
刘承祐略作思量:记得,那日郭二郎射下一只猛虎,很受兄长宠爱。
李业继续道那时咱们发现一只受伤的獐鹿,凑巧被咱拿下,后来根据箭簇才知那也是郭信所射,后来便有人传言是咱们抢了他的猎获,不得不射杀猛虎来跟咱炫耀武力如今听闻郭二郎在关中立功,已升任都指挥使。连一只鹿都不肯相让,可见其心如何!朝中尽让这些人掌军,陛下真的睡得安稳么?
刘承祐所有的轻松惬意都瞬间凝在脸上,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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