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国家动荡,刘庞二家心生反意该如何是好?
想那张士诚当初响应刘福通义旗揭竿而起时,连刘福通自己也不过号称‘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罢了。
张士诚最初也只不过是一群草寇起家。
如今距离元末那段天下义军并起的乱世也没过去多少年,满打满算,朱元璋建立大明也才不到三十年啊。
何况前面一直提到过,包括云南在内,各地土司部族一直都不老实,反反复复总有造反现象出现。
等于说大明之前外有蒙古草原的压力,内部也不稳定,江南世家还没事找点小茬,主打一个乱乱哄哄。
其实这才是明朝的现状。
海上还有倭寇,跟苍蝇子似的,威胁不大,但是很烦。
而且西边还有吐蕃和东察合台汗国,如今西察合台汗国也传来不好消息,东边还有朵颜三卫之外的女真三部。
不说内忧外患,其实也存在着不少隐患。
不怪朱元璋急着分封藩王,而且还让朱楩这一代藩王也都去就藩了。
实在是边关让人不放心啊。
朱楩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该怎么选择。
罗贯中给出两个计策,要么就是心狠手辣,直接以谋反罪名把刘庞二家彻底铲除。
要么就从杭州官场入手,找出刘庞二家与官员勾结的证据,然后再从官员身上入手,彻底钉死刘庞二家。
前者是阴谋,后者是阳谋。
阴谋的好处是简单轻松且直接,阳谋的好处是有正当理由。
阴谋的坏处是容易落人话柄,而阳谋的坏处则是也许根本不存在勾结的证据。
“我知道了,感谢先生指点迷津,”朱楩拱拱手,起身准备告辞了。
罗贯中也赶紧站起身,把贵客一路送到了大门前。
从罗家出来之后,李景隆突然问道:“十八叔,我看这老头儿有点脑子啊,你不如把他也收服了当府臣多好。”
“我看你是没脑子,你猜猜他都多少岁了?”朱楩没好气的骂了一声。
罗贯中此时怕不是得六十多岁了,这时候才请他出山?疯了吗?
不过,朱楩想了又想,竟真转头又敲开了院门。
原来朱楩是想起了一个人,不是旁人,正是所谓的黑衣宰相姚广孝。
那姚广孝应该算作是和刘伯温一个时代的人吧?只是在刘伯温帮着朱元璋打天下的时候,姚广孝就已经出家了,根本不敢出世,或许也没有机会出世?
说到底姚广孝还是比刘伯温要小二十来岁的。
所以在刘伯温的时代,姚广孝未必就有黑衣宰相的能耐。
真正让姚广孝一战成名的,自然就是历史上的靖难之役。
可此时的姚广孝,也已经快六十岁了吧?
既然姚广孝都能以甲子之年辅佐永乐大帝登基,自己又何妨请六十岁的罗贯中出来再试试?
罗贯中看到朱楩去而复返,也是一愣。
等朱楩说出要请自己出世的话以后,罗贯中更是哭笑不得的摆摆手。
“殿下,您若是要小老儿出世,恐怕得随身带一口棺材,好随时准备帮我下葬入土为安了,”罗贯中干脆的就给拒绝了。
他已经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了,也过了要证明自己的年纪,现如今偏安一隅得个清净,没事写写书教教小孙子,倒也挺好。
“这样也好,”朱楩也只是随便试试,既然罗贯中拒绝了,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嘱咐罗贯中好好修养身子,多活几年留下多一点的著作。
等朱楩走了,罗贯中心说,殿下这是在祝福我吧?不是威胁吧?不是恐吓吧?
朱楩出来时,李景隆在对他行注目礼。
朱楩哼了一声:“回去钱府。”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终于在夜幕降临前,回到了钱家府邸。
让钱家下人把马车带去后院打扫清理的事自不必多提,汤徐二女这一天下来也有些困乏了,也去休息了。
朱楩让李贵出去把被留在钱府一天的顾纹找了过来。
李景隆本来还想留下旁听,直接被朱楩一个眼神就给打发走了。
牛胜自然是守在门外,防止有人轻易靠近偷听。
很快的,顾纹就来了。
“顾长史,今天我出去转了一圈,顺便见了个人,”朱楩没有隐瞒顾纹,而是把自己见了罗贯中以后,罗贯中给出的建议说了出来。
顾纹也听说过罗贯中的名字,知道有这么个人。
毕竟是江南世家,都在这一片地区生活着。
而且顾家就在苏州,当初可没少帮张士诚。
所以顾纹知道罗贯中的存在并不意外。
同时顾纹对罗贯中,也没有太大的反响,主要是罗贯中的那些书,如今还被当做是话本,他可能都没看到过,也就不以为意了。
至于罗贯中的两条建议,或者说计策。
顾纹轻叹口气,问道:“殿下执意要对刘庞二家动手?如果能够让他们归顺您,其实有着更大的好处。”
“更大的好处?”朱楩冷笑道:“怎么?你是想让本王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百姓无知而欺压百姓?我承认国家政策有问题,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而不是去忽视和放纵问题的存在,看不到就不存在了吗?”
“老百姓不知道那两家有多可恶,你顾先生不该不知道啊。老百姓现如今不但把土地白给了那两家,还要把自己卖给他们做奴隶,甚至还得百姓给他们钱?”
朱楩都要气得浑身哆嗦了。
你就算是养一头猪,到了冬天要杀猪吃肉,那至少也得在杀之前一直喂饱猪吧?
可现在呢?猪不但要自己出去找食吃,还得特么给你带一份?甚至还要乖乖的等到冬天被收割被宰杀?
跟这两个世家相比,连后世的资本家都不敢这么干啊。
相当于一个老板开了一家公司,而这个公司是用你的地开的,还是你盖起来的,然后你不但要免费打工,还得给老板发工资,甚至还要自我感动,对老板感恩戴德。
王德发?
朱楩已经要骂人了好吧。
“地是老百姓的地,粮是老百姓的粮。家国天下,没有家,哪里的国?我朱楩不是贪图享乐的人,不敢高呼什么大义盛举,至少我要让老百姓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但是现在这些世家挡住我的路了,他们既然与民为敌,那他们就该死,”朱楩一拍桌子,怒视着顾纹,眼中满是失望。
难道顾纹是把自己看做是张士诚了?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和刘庞二家同流合污?鱼肉百姓?
百姓的食物就那么好吃吗?
他们享受的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又是几家穷苦百姓的救命稻草啊?
朱楩并不反对贪图享乐,前提是那得是你赚来的,而不是巧取豪夺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
世家本就占据着特权,结果还要与民争利。
既然于百姓和国家无益,何必再留?
“顾纹啊顾纹,我本以为你是个例外,你们顾家会是例外。没想到,你们会让我如此失望,看来你们世家才是一伙的。既然如此,你走吧,真以为本王需要你们世家的支持才能坐上那个位置?”朱楩失望中夹杂着冷漠,甚至说道:“你们就继续作死吧,等到你们有取死之道的那一天,本王甚至不惜亲自带头造反。”
“真把自己当做怎么回事了?世家?我呸。给你们点面子喊你们是世家,不给面子的话,直接全国大洗牌。老子要斗地主。”
顾纹不知道斗地主是什么意思,听到朱楩的咒骂,不但没有生气或者胆怯,反而笑吟吟的往朱楩一旁看去。
只见钱贵忽然从后面走了出来,一脸复杂的看着朱楩。
原来他提前藏在了里面,听到了朱楩的那些话,甚至就是他和顾纹的安排,故意诱使朱楩说的这些话。
“殿下,您还真是心系百姓与天下啊,钱贵服了,”钱贵双手抱拳,深深的弯腰下去。
“您恐怕已经了解到杭州的情况,以及知道刘庞二家苦心经营多年的影响力。可您还是不肯退让,更不打算妥协与他们同流合污。钱贵代表钱氏愿效犬马之劳,供殿下驱使。”
朱楩终于后知后觉过来,原来这钱贵和顾纹竟然打算看看自己的反应,这算是考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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