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一片,云山雾罩。
呼吸着雪山间凉嗖嗖的空气。
陈玉楼只觉得浑身舒畅,心中郁气一扫而空。
一旁鹧鸪哨几人,也是长长舒了口气。
从陈家庄出发算起,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功夫,横穿数省,行程一千多里,如今总算是到了。
那些伙计一开始还不明所以。
渐渐的也都明白过来。
一个个咧嘴傻乐。
他们中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走过这么远的路。
就算外出堪墓倒斗,也不会离开湘阴太远。
哪像这次,一走就是数月。
今天终于拨开云雾。
下意识的,陈玉楼借助陵谱异术,细细观察了下献王墓外的风水。
果然如预料中的一般。
按理说,地脉之行止起伏为龙,遮龙山绵延起伏,大山入云,尤其是主山星峰磊落,俯瞰四周,在地势上为领群龙。
葬在此间者,无一不是身世显赫,得天独厚之人。
献王虽不曾登极滇国王位。
但离开滇国来到此地,也是自立为王,应当是王侯格局。
彼此间相互照应。
气象只会越发惊人。
但眼下,那一片山谷,在陈玉楼眼中,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不是天上云雾,而是雾里看的感觉。
早听说负责修建献王墓的并非常人。
不过以往他只能从书上字里行间一窥真假,而今站在入口之外,想象才终于真真切切的映照在了眼前。
要知道,风水地势本有定式。
想要改变格局,无异于登天之难。
不少混迹江湖的风水先生,自称能改格局。
其实就是帮坑蒙拐骗之辈。
喝了三两墨水,半桶水在那晃悠,就敢不着边际的信口开河。
在风水上更弦改章,可不是门口矗两座石狮子,院子里挖口水池,种两株金莲,或者门后挂面铜镜就行。
不仅要对风水地术了如指掌,造诣出众,还需要对世间天地乾坤、山川河泽以及斗转星移有着超乎常人的认知。
何况,更改地脉走向,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放到两千年前,古滇那等蛮荒小国当中。
非割据一方、大权在握的王侯能为。
如今,陈玉楼虽然在风水上也算小有成就,在陵谱异术上也已经推门入室,但就算是他,也没有把握做成。
没记错的话。
周天古卦以及十六字中,倒是有改风换水的手段。
想要彻底更改原有的龙脉走向。
至少要动九处穴眼。
第一,化转生气为缠炉,第二,两耳插天偷云霄,第三,鱼为龙须聚金水,第四,高耸宫为护持。
装点天梁明堂开、水口关拦设朝迎、砂脚宜做左右盘、幕帐重重穿龙过。
至于最后一处穴眼,称之为九转回环朝山岸。
如此更动九处,方能保持风水关锁缠护绵密,气脉形势万年不破。
一般人,别说更改龙脉,就是最为基础的‘觅龙、察砂、观水、点穴、立向’风水五决,都难以吃透。
这一路上,为了验证自己所学。
每逢高山峻岭,陈玉楼就会观望地势,寻龙点穴。
然后到了集市码头时,让伙计去买本地县志、古书,一一对应,应征心中猜测。
一开始十处可能只能对上三四处。
但随着不断精进,十处已经能有六七成,甚至七八成准确。
可以说,如今他在风水上的造诣,不敢说追上张三链子,但同一时代得了半卷十六字的胡国华,应该能比一比了。
连他都看不穿此处地势。
更别说其他人。
缓缓收回目光,陈玉楼扫了一眼身外几人。
纵是鹧鸪哨也是一脸茫然。
这倒也在预料之中,毕竟,搬山一脉本就不擅风水。
以往倒斗,往往都是借由蛇鼠老狸黄皮子一类的阴物血,渗入地下,与地宫阴气相通,确认方位,再驱使两头甲兽掘开大墓。
这种法子还有个称呼。
叫做开喇叭。
自上而下,彻底破坏古墓结构,如此就能大幅度避开墓中机关销器。
“袁洪。”
摇摇头,驱散脑海里的杂念,陈玉楼一声轻喝。
下船后就四处晃荡的它,此刻正端坐在一株大树上,无聊的晃着树枝。
听到主人叫到自己,它才猛地回过神来,颀长的双臂抓住树干,轻轻一晃,便从树梢上滑落下来,稳稳落地。
“主人。”
“看到那块山石没有。”
陈玉楼回头指着身后雪峰的半山腰,一块青石从崖壁上延伸出来。
隐隐还能看到几株灌木和杂草,破土而出,枝叶在山风中轻轻摇曳。
簌簌掉落的冰雪,落在青石上,形成一抹白色。
看上去极为显眼。
“看到了。”
袁洪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能不能爬上去?”
“啊……”
听到这话,它一下愣住,都以为是不是听错了。
“我需要有人在高处,帮我盯着山谷,你是长臂猿,攀山下涧是天生的本事,应该不成问题吧?”
“当……当然。”
这下袁洪彻底明白过来。
主人并不是打趣自己。
而是真要有人做事。
这一路上,它除了看书、修行,吃饭睡觉,几乎就没有别的事情做。
无聊的要命。
如今终于轮到自己出手了么?
袁洪双眼一亮,别说只是半山腰,就算让它爬到遮龙山雪峰顶上,对它来说也不算什么,当即大声领命。
“小心为上。”
拍了下它肩膀,陈玉楼温声叮嘱道。
“放心吧,主人,袁洪一定不负所托。”
用力点了点头。
怕会误了主人的大事。
没有半点耽误,径直转身走到山崖下,抓住一块山岩纵身一跃,在众人惊叹的目光里,它速度快若惊雷。
不到片刻。
便已经爬到了几十米的高处。
近乎于七十度的绝壁,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这就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否则……
陈玉楼下意识看了眼昆仑和鹧鸪哨。
一行人中,他们两个在攀山上的能力最为出众。
昆仑因为自小生在山里。
之前在瓶山白猿洞时,就曾见识过他堪称恐怖的攀岩手段。
至于鹧鸪哨,则是因为他身上那件利器。
掘子攀山甲!
有了它,再借助于钻天索。
搬山道人才能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不过。
从两人神色中的惊叹,就能看出来,他们应该很难做到这一步。
百丈绝壁上,袁洪一张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惊恐,反而写满了雀跃惊喜。
一身野性似乎都被尽数激发了出来。
头顶上不时随风洒落的雪粒,迎面打在脸上,袁洪也没有丝毫不爽,反而觉得一种从头到尾的舒坦!
这才是它应该过得日子啊。
不多时。
山腰处那块大青石,已经近在咫尺。
袁洪双脚踩在崖壁上,身躯下气血翻涌,整个人就如一道流星划过半空。
这一幕顿时引来底下无数人的惊呼。
直到它大手紧紧抓住了那株扎根岩缝,斜着向外长出的古树上,身形来回晃动,一张脸上写满桀骜时。
惊呼才变为了惊喜。
一帮伙计满脸震撼之色。
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这一路上,虽然也接触不少,不过也仅限于认识。
知道它是总把头从瓶山带回。
至于其他就不清楚了。
加上袁洪低调,甚至都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会开口说话,如今还是头一次见识到它如此惊人的身手。
袁洪似乎颇为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玩了好一会。
直到尽了兴,这才用力一荡。
将自己从半空送到了大青石上。
见此情形,陈玉楼不禁无奈一笑。
这家伙虽然开窍,但骨子里的东西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磨灭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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