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井上直人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诚然,井上仁太从未催眠过自己,但是,除他以外的,几乎是参与过人体实验的所有人员,都受到过不同程度的催眠。
然而这种集体催眠却并非他的所作所为,根据徐盛星暗中透露给我的信息,整起事件似乎有着另外一方势力的插手,集体催眠正是这方势力的插手方式。
“集体催眠”这个说法,听上去相当牵强,其实是有些说服力的。
因为井上仁太自己或许有启动人体实验的动机,但他的手下们却未必有。即使有,也未必强烈到了“哪怕参与杀人的实验也要做下去”的地步。如今又不是古代,公司上下级没那么讲究忠诚,若是上级做事过分,下级辞职跑路便是,实在不行还可以向有关部门举报。纯粹的金钱利益确实能够让很多人对自己的底线打擦边球,却绝不至于同时让那么多研究者打破底线把良心喂狗吃,而井上仁太也更加没有神通广大到另外再找一批邪恶研究者为自己服务。
本地公安在调查的过程中,也发现了不少能够支持这个说法的现实性根据——所有参与过人体实验的研究者都表现出了思想受到外力扭曲的现象,他们仅仅凭着“不听话就会被井上仁太从公司中开除”这种薄弱的动机,就参与了惨无人道的实验;明明全程参与了实验活动,事后却无法回忆起实验的技术性细节;上级从未提及过实验成功以后要拿去做什么,下级也从未有人问及过;实验场地从未留过关键的记录文件,却没人觉得这是怪事……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也被证实了并非串供撒谎,都是实话。
他们好像仅仅是做了一场自己参与过人体实验的梦,苏醒以后,只记得自己有做过,却记不起更加具体的事情。
*
不久后,我又与徐盛星在私底下秘密碰头了,时间是夜晚,地点是某家我进门时没看名字的咖啡馆。
尽管他曾经说过在事件结束以后会“按规矩办事”对付我,可如今这个局面,也不像是事件全部结束的样子。用他的话来说,这仅仅是个开始。
“所以,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他对我说。
“如果你需要我帮忙调查,那么,很遗憾,这不是我的长项。”我说,“但我可以帮你留心此事。”
“也可以。”他点头。
“另外,你也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的协助自然不是免费的。
作为这起事件的亲历者,我自然对其后续相当关注。而且,我本来的目的就是想要调查到灵转药的实验细节,然而结果却是扑了个空。这绝不是可以无奈地说一句“真是遗憾”,然后就这么算了的。
“没问题。”他又点头,“你想知道什么?”
我挑了自己最在意的部分,“你说这起事件存在‘另外一方势力’,这有什么具体的证据吗?”
闻言,他先是酝酿了一遍措辞,再回答道:“首先,井上仁太并不具备对研究者们发动大规模催眠的能耐,这必然是有人从旁协助他。”
我不置可否,等待他的下文。
“其次,你之前对我说过,那个假扮‘情报商亚当’的女人,在将禁忌知识交给井上仁太的时候,曾经与其缔结过高级灵能契约。而井上仁太既无法自己破解,也无法在自己的关系网中找到足以破解的人。”他继续说,“除非那种人怀着某种目的,主动来找他。”
“恕我直言,你的‘首先’和‘其次’,未免有些牵强。”我说。
“最后——”他我行我素地说了下去,“你是否还记得那个保镖?”
“那个能够操纵黑色的风的特级灵能者?”我反问,同时想起来,那个保镖似乎对于井上仁太这个雇主并不尊重。难道这不是出于恃才傲物,而是另有缘由吗?
徐盛星从旁边抽出几张纸巾,铺开,重叠,放在桌面上,然后伸出手指,在这叠纸巾的表面上缓慢划动。
他的指头释放出了高温,使得纸巾表面迅速烧焦熔化,却不燃烧,最终在他有意划动下,形成了一个边缘烧黑泛红的古怪图案。
图案相当简单,先画一个竖着的大椭圆形,再往里面画一个横着的小椭圆形,最终在两个椭圆形重叠的中央部位,画上一条短短的竖线。完成以后的图案,外形仿佛怪异的眼睛。
我的眼球一下子就被这个图案牢牢地抓住了。
“在与那个保镖战斗的时候,我烧坏了他的衣服。”他说,“然后在他暴露出来的皮肤上……差不多是在肩膀上这个位置,我看到了这个图案。你是否也认得这个图案?”
“认得。”我说,“这是‘地心教会’的纹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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