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上快掉落眼中的汗水,晨月笑了笑,“放心吧。”
“我不想你成为下一个医者。”翁然话落,人已是离开,她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可是即使经历过人世冷暖,经历过那么多的悲惨泥泞,她始终没法成为冷血冷情之人。
总是旁人对她好一分,她就忍不住要对旁人好三分,若旁人对她好五分,她就能为之豁出性命!
晨月愣了一瞬,看着那离开的人,如血夕阳映红前路,尸骸铺路,众人一往无前,留下的人,来回奔波,尸墙已是成了尸山,耳边突然传来梦呓,带着让人鼻酸的哭腔,“是我医术不精,是我医术不精,师父,我辜负了你......”
再看自己两手血腥,手下人终于是从鬼门关处收回了脚,汗水滴答,身为医者,自是保命要紧,保众人命!保天下命!
不再耽搁,继续为众人医治,“这位师姐,还请为此人包扎伤口。”
“你叫我翟苼就行,我就是给你打杂的,不用那么客气,这人的伤口都处理好了是吧,我这就给他包扎。”脸若满月,身若细柳的翟苼说起话来倒是带着分豪气,上前开始替那人包扎起来,手法也还算是娴熟。
晨月害羞的点了点头,已是开始为下一人处理起伤口来。
花重影又将一具幼子的尸身放下,目光越过尸山,看向晨月,对方嘴里咬着匕首的手柄,手上针线翻飞,很是认真,脸上有被溅到的血水,还有不知在何处蹭到的脏污。
缓缓收回目光,继续在城内寻找着尸体。
另一边翁然一行,已经出了鹿城,官道之上,死尸连绵,依稀能看出他们生前挣扎着奔向鹿城,却死在了路上,众人甚至能想到雾障森林内莹祸突然爆发,不管原位为何,但好在首当其冲的沙河罗口已经成了空城,免遭横祸。
人们在不知觉间已是魂归九幽,等反应过来,拼命向远处逃命,逃了一路,死了一路。
翁然轻轻阖目,耳边好似还回荡着那些绝望的求救,痛苦的喊叫,一声声,到最后归于寂静。
姬无裳又留下了十人,将这官道上极附近处的尸体处理了,剩下的人则是两人分成一组,向官道两边搜索有没有幸存的活口。
翁然和徒留影被姬无裳很有眼力见的分到了一组,二人钻进树林之中,徒留影却是止住了脚步,打量着那伤痕累累的树木,抬手覆上树干,“不知,经历这场灾劫,山河何时复清明。”
“万物皆有造化。”
徒留影对于翁然的回答不认同的摇头,“突然灾祸,定是有心人为之,更何况,那些绿莹突然出现,却突然止步,尽数返回,若说不是被控制,我不信。”
“即使真是有人所控,以你我的能耐,是断然接触不到那种层次的人物的,我们只是杂兵小鱼,活下去才是我们要思考的。”翁然说着手中树干拨开残叶,露出一具毛皮尽翻的尸体。
它本应有很可爱的模样,被人抱在怀中,轻轻抚摸。
可现如今,只能凄惨的断气于此,渐渐腐烂。
树干停在那小小尸体的上方,一道黑影从空中忽的掉落,树干随人后退,一被开膛破肚的小鸟狠狠的砸在那尸身之上,又弹开,在地上滚了几圈,压的残叶更残,彻底离身,葬于泥土。
“若人人都像你如此想,那这世间便会尽是这般场景。”徒留影站在翁然身侧,目光哀怜的瞧着那两具小小尸身。
“若人人都像我这般努力的活着,就不需要旁人耗尽性命来救。”
二人无言对视,偌大的一片森林,没有一点声音,可是心中已是烽火狼烟,徒留影傲气长存的眉眼逐渐拉起了距离,又在瞳孔微颤中回到原地。
她瞧着翁然的目光,一如瞧着那两具小小失身,是哀怜的。
耳中响起的是酒楼中,那醉酒之人,可怜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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