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集会所,建立了吗?”
自称卡尔-纳卡的巫师这么问,带起的波澜凝固了时间,等高照反应过来,似乎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在这个世界,乃至在异度天宇所经历的种种,都变得有些陌生了。
他花了一些时间梳理记忆,那种疏离于现实的感觉渐渐消散,让他下意识的答道:“是的。”
说罢就是苦笑,这终究只是“录影”,只是单方面的陈述,哪可能回应。
“不——!”
卡尔-纳卡忽然惊恐的大叫:“远离它!逃开它!快逃啊!”
高照还有些茫然,巫师感知中的虚景骤然粉碎,他立在圆台的桌椅旁,还保持着手指前伸的姿势。
黑灰在半空中飞扬,闪烁着点点杂乱的金光,勾勒出模糊的身影,正是那个叫卡尔-纳卡的巫师。
“来不及了,它来了……”
他不再是往日留下的残影,变成了近似于残魂的存在,黑灰中的巫术结构,竟然是个束缚灵魂的容器。
他说着高照难以理解的话,语气消沉得万念俱灰:“我躲在这里都被它找到了,我失败了,我终究没能潜入到最深处。”
金光拉出的点线构建出极为模糊的人形轮廓,让他的面容乃至身影都成了粗糙的多面体模型,话语却还存着一丝生气:“最初的异度天宇,不过是多元宇宙的角落里,被虚空暗潮冲击而成的一块小小礁石。最初的巫师,不过是这块礁石上的泥土沙砾。”
“是那个人,那个带来了一抹鲜红的人,将她的血滴落在礁石上,赋予了沙砾们生机,让他们成为完整的存在。”
“她很快就离开了,继续她那更为宏伟的征战,只留下了一句话。回到灰烬零点,找到最初的起点,让这一切成为永恒的真实。”
卡尔-纳卡居然说起了异度天宇和巫师的由来,他竟然是最初一批巫师。
“岁月之后的来客啊,我们都是深潜者,我们都致力于回归灰烬零点,为这块小小礁石建起最稳固的基点。”
“当巫师们跨越由灰烬零点扩升而出的无数世界,将那些世界的力量带回给零点里不断推动着世界的灵魂时,所有巫师,所有世界,都将不再受潮汐影响,不受零环之上虚维之力的扭曲。”
“到了那时,就如那位战士所希望的那样,我们和世界,彼此都不再是虚空投射而下的幻影,我们将在宇宙中刻写下永恒的真实。”
“到了那时,神圣的光辉照亮了多元宇宙又一个角落,我们与混沌的对抗又赢得了一场战役。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成绩,对因此而生的所有灵魂、所有世界来说,却是赢得了一切。“
“这是我的梦想,曾经的梦想……”
高照愣愣的,还难以理解眼前的卡尔-纳卡到底是什么状态,更无法明白他所说的这些话。
“但我们遭遇到两种阻力,一种被制造环流之力的虚维暗潮引诱,追逐零环之上的世界,一种依旧致力于回归深海,却被永无成功之日的畏惧击倒,只满足于回归过程中的利益,忘却了初心。”
“阻力来自我们自身的软弱和缺陷,却不完全是我们自己的原因。她离开前留下过警告,虚空潮汐中混杂着灵魂之钩的碎片,当我们变得越强大,做出的事迹越精彩,影响到的世界越多时,那些灵魂之钩的碎片也会拼装得越完整,最终引来虚空……恕我不能说它的本名,只能称呼它为永恒金蛇。那也是她和她身后的势力,在多元宇宙里每个角落与之战斗的宿命之敌。”
“当我们开拓了,主宰了越来越多的世界,异度天宇成了宏伟之柱,将无数世界压在潮汐之下时,我们傲慢了,忘记了她的嘱咐。而她所说的敌人,也终于到来了。”
“我的伙伴……同志们一个个变质,连我都动摇了。在我沉沦的最后一瞬间,我抱着必死的决心,毫无目标的冲向了深海,逃到了这里。”
“我没有放弃努力,但靠我一个巫师无法继续,我一直在这里等待,等待另一个或者更多的巫师前来,同时祈祷他并非来自深海集会所。”
“原本的异度天宇就是深海集会所,当敌人到来时,被它侵蚀了的巫师们认为巫师的目标不应该受既定使命的束缚。愿意继续的巫师可以自己建立深海集会所,另有所求的巫师可以获得自由。”
“我逃离的时候,深海集会所还没有建起,但我知道,一旦建起,集会所的所有巫师都将被它掌控。回归灰烬零点不再是巫师的目标,恰恰相反,它会引诱巫师与灰烬零点彻底分开,让巫师们在深海中挖掘所得,不管是沙砾还是黄金,都用来继续垫高异度天宇,最终让异度天宇完全进入虚空,成为它的食粮。”
“快逃吧,像我一样,继续下潜吧。那意味着九死一生,失败的话灵魂崩解,说不定又被潮汐冲刷上来,沉积在另一处礁石上,但那终究还有机会。”
高照张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很想问一句,这是真的吗?
但他没有力气问出口,他怕得到了确定的回答,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幻影。
所以,眼前这个卡尔-纳卡,依旧只是个录影,是个用疯狂妄想扰乱他心志,死了还企图牢牢掌控艾斯伯恩这个小小世界的落魄巫师。
“逃啊——!”
卡尔-纳卡又一次呼喊,比之前更为急促。
构成他身体的点点金光开始黯淡,高照居然在那模糊的面目上看出了恐惧,然后变为绝望。
“它……来了……”
声音与金光一同低沉下去,然后与黑灰一并消融。
“你能让我醒来,说明你继承了那一抹血色,你是我的……同志。”
最后一刻,卡尔-纳卡发送来心语,轻轻落入高照心中,却像重锤一样,敲砸得他灵魂晃动。
“快逃……活下去……”
高照终于警醒,灵魂的晃动并不来自心语,而是来自整个世界。
一层层色彩消褪,一点点细节模糊,大厅急速变作一个由线条构成的简陋模型。
那些色彩和细节化作冉冉青烟,弥散在他身边,凝结出巨大的面孔。
“罗塞尔!?”
高照认出了这张面目,英俊秀气的少年,正是他初入深海集会所遇到的引路人,渐渐还成了好友。
“真是遗憾啊……”
“罗塞尔”淡淡的笑着,用比心语还要深沉,仿若直接塞进了灵魂的波动,对高照说道:“一株获得了血火之力的幼苗,我原本对你寄予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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