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无垠寰宇间的清凉灌入体内,暂时平抑了内心逐渐升温的灼热。
她能够感觉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恶魔已经暴跳如雷了。她想象着恶魔脸上气急败坏的扭曲神情,想象着他不断跳着脚却无能为力的丑态,这种臆想让拉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快。这痛快驱逐了她的痛苦,让那些地狱般的折磨与凌辱都化为了复仇的动力。
“莫古拉辛!你这只一文不值的穷光蛋,像你这种弱得连翡斯托里尔都打不过的家伙,活该烂在自己的城堡里,攒着一堆垃圾过日子!”拉玛回过头来,朝着虚空朗声道,语气挑衅,神情愉快。
“诶……你在干什么?”吴雍懵然道。
“我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拉玛看向吴雍,眼中饱含歉疚与悲伤地笑道,“好在这个错误尚可弥补。我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听我……呃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被一股无形且霸道的力量强行介入般的,拉玛突然瘫坐在地,痛苦地捂着胸口,话语也变成了凄惨的哀嚎。
“喂!喂!你怎么了!?”吴雍赶忙扶住拉玛的肩膀,焦急地问道。
“不要管这些……听我说!”拉玛艰难地吐露着话语,嘴中因极度的痛苦而发出嘶嘶的声音,“我……失败了,我没有……从恶魔的梦里……逃出,我的意志……被挟持……啊啊啊啊啊!”
一阵更加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后,拉玛的表情变得虚弱而凄惨。
“他要我……告诉你……迈拉顿的事……还要我……监视你的梦……套出情报……”
“不要说话,现在不要说话!”吴雍情绪激动道,“坚持住,我会想办法救你的!拉玛,坚持住……!”
“太晚了……恶魔……强大……”拉玛艰难地从嘴中吐出不连续的字词“只是……不希望……最后……葬于它手……”
拉玛艰难地抬起头来,向着吴雍展露出最后一丝笑意。
“谢谢你……吴雍……愿你治下的世界……再无恶意。”
她的眼神变得涣散,手脚也没有了任何的力气。可就在此时,一股异样而凶猛的魔力却倏然升起,随着魔力的流动,拉玛的身体也开始散发出光芒。
——她在主动催化魔力的流失!
吴雍惊然意识到。
梦境之中的人并非是实体,其构成本质上是魔力。如果将魔力全部耗尽的话,也就意味着其灵魂将会就此湮灭。
“不……别这样……别这样!我会救你的,我有办法救你!”
吴雍拼命抑制着指尖的颤抖,尝试在慌乱中集中精力,将自己的魔力注入拉玛体内。但拉玛却强硬地拒绝了这份施舍。无处可去的魔力散溢到空气中,逐渐远行,继而消散。
如同圣洁的白衣一般,拉玛的身体被盖上了一层愈加明亮的光芒,直到成为了光本身。在魔力的流失达到极限时,那些光子开始剥落,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样离开母体,融入到世界的本源之海,在新的地方寻找生的希望。
直到最后,吴雍所握住的,不过是一团空气罢了。
。
。
。
呼——呼——
干燥的烈风如同是奔马般,扯着长长的嘶鸣从远方的沙丘彼端袭来。拉玛赤着一双脚,用薄纱抵挡着迎面而来的沙尘,但无论是脚下的灼热,还是尘土吹过时的瘙痒,她都感觉不到。
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是那久违的,海德拉默的风。
拉玛向来不喜欢故乡的风。摩根的风有山野的新鲜,安特利维奇的风有海浪的咸湿,相比之下,海德拉默的风什么都没有,只是如同一把刀子似的,割裂旅人缺乏水分的皮肤。
可这风却令她如此怀念。亦如蜷缩在寒冬的壁炉旁时,怀念着海德拉默的骄阳。
——到头来,我还是逃不开这个地方。
拉玛在内心中自嘲着,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向前而去。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那沙丘的另一端,正有什么等待着自己。
拉玛踏着步子,在沙漠上踩下一个又一个鲜明的脚印。可每向前走上几步,身后的脚印便会被风抚平,就好像她从未踏足此地一样。
随着跋涉的深入,自沙丘吹来的风也愈加躁烈。拉玛感到步子有些不稳,于是便将脚陷得更深了些,但就像是成心和她作对似的,风的强度随之更升一级。
“该死……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风?”拉玛自言自语道,毫不屈服地用出了更大的力气。
和烈风勾心斗角了十多分钟后,拉玛抬起头来,却发现那沙丘依旧是那么遥远。就好像拉玛从未往前踏出过一步。
“该死……该死该死!”拉玛变得有些焦躁起来,跺着脚说了一连串的“该死”,或许是情绪调动的恰到好处,拉玛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在干什么?
如此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冒出心头。这是她的老师,“梦语者”安夏.拉赫希.兹笃辛教给她的“梦境三问”,为的就是辨别出自己是否身在梦中。
拉玛谨慎地望向四周。这片沙漠毫无异样,既无刻意而为的拙劣感,也无用力过猛的虚幻感。如果这真的是梦境,那一定是某个大师级造梦者的手笔。
“不……不对!”拉玛倒吸了一口气,“这里是……‘本源’!”
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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