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去的列车在苍白的大地上穿行,嘶吼的寒风在火车皮外不甘地盘旋,到底没有突破那一层布满了白霜的窗玻璃。
车厢里姜阳三个人正喝着茶水打着扑克。
“老靳,该你出牌了,愣什么神呢?”
李干事急吼吼地催促着,浑然不觉得自己的声音会打扰到一旁正在看书的苏寒。
回过神来的靳老师看了李干事一眼,随后又看了苏寒一眼,抽出几张牌扔在桌上,欲言又止。
被这番作态吸引了注意力的李干事不忘跟牌,确定自己稳压一头之后又催道:
“我说老靳,咱们这也算是走了千里路的交情了,有什么话就说,磨磨唧唧的。”
相处几天下来,三个人也慢慢有了交情。虽然还不到磕头拜把子的程度,但正如李干事小小年纪就称呼年龄大他一轮的靳老师“老靳”一样,一路上说说笑笑也没了太多顾忌。
“我就在想啊,你说以后要是像苏寒这样的学生多了,咱们还跑的过来吗?”
说完后,靳老师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这样的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交大,毕竟是交大。
名牌大学代表的不仅仅只是被刻意拔高的高考录取线,还代表着绝对的学术成就和教学水平,以及高人一等的学生就业情况。
像苏寒这样完全不顾虑自己的前途一心参军报国的人毕竟还是少数,也许以后如苏寒所说,大学生数量饱和后参军入伍会成为一种就业途径,但那也不是交大学生的最佳选择。
或许自苏寒以后,好些年交大都不可能再有参军入伍的学生,更何况是毕业生。
李干事没他想的这么多:“以后多了,那也不会只有咱们跑,也不会就是咱们跑,怕什么。”
而坐在苏寒身边的姜阳则因为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即使李干事催促也不曾从问题中回神过来。
看着身边三个人,一个埋头读书,一个刚从沉思中醒来,另一个陷入沉思怎么叫都叫不醒,李干事默默地收起自己手里的牌,目光在对面坐着的一对入神的人脸上来回扫视。
“老靳,你说以后咱俩要是还遇上这么一对人,那坐车上得有多无聊。”
听着这么简单的话,靳老师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
苏寒回到学校的第二天,交大师生便从一纸颜色鲜明的公告上感受到了震撼。
这是他们从来想象不到的事情,就在他们眼前,即将发生。
“经过征兵体检、政治考核,以下1名参军报名同学初步符合应征入伍条件。
苏寒,学号1999060121,机械学院,入伍通知书编号2002000001,服役部队,105团。
如有不同意见者,请予2002年11月18日前向学校武装部办公室(第一行政楼一楼)王干事反映,联系电话……”
“经过校党委与学位委员会共同商议决定,通过苏寒同学关于提前考试及毕业答辩的申请……”
学生们震撼于有人居然申请提前毕业,而教职工们则震撼于这所高校里居然有学生这么不理智选择去当兵。
机械学院此时已经乱成了一片。
他们真的是后知后觉,直到校领导亲自跟江院长谈话,他们才知道被他们视为囊中物的苏寒已经选择参军,而且已经走完了体检的流程。
这个时候想要找苏寒让他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丁副院长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当日老宋找他不是为了给社会上某家企业当说客。
院领导是真的想发火,可一肚子火偏偏又不知道该向谁发。
冲苏寒吗?可是他们谁都没有跟苏寒稍微透露哪怕一点希望他留校的口风。至于向武装部?征兵是国家政策,人家也是在正常履行职能。
机械学院的乱更直观地表现在专门为苏寒准备的考试和毕业答辩上。
武装部进行公示的这段时间,也是他们对苏寒的论文进行验证的时间。
正因为特事特办,所以这场专门为一个人准备的毕业答辩就比平日更多了几分严谨。
查阅资料,验证数据,证实结论,一应内容反复论证。是以苏寒答辩的当天,围观的学生们就发现了特别诡异的一点——答辩老师和苏寒全程对话都不曾看过论文内容,只有黑板上擦了又写写了又擦的图像和数据证明这是一场毕业答辩。
所以这场答辩后,苏寒理所应当地得到了优秀的评价。
而交大的校园内,从此流传出这样一个共识——不想死,就别申请提前毕业。
苏寒当然不知道自己的遭遇会创造这样一条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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