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小二哥,我向你打听个人。”常喜眨眨眼,一脸谄笑。
“啊,可我这忙着招呼客人,要不等我歇了再说?”小二收了笑连忙摆手,脚尖已经往外挪了,胳膊却被常喜紧紧扯住不放。
“我就一两句话的事。方才跟我们搭桌的老头,你很熟么?他是什么人哪?”
小二见走不成,只好快语道:“我也不熟啊,只晓得他是个做伞的老翁,手艺了得。听说有人向他拜师学手艺不成,就打算请去铺子里坐着当个活招牌也好。哪知霍老翁多少银子都没答应呢。”
常喜听的一愣一愣:这老头是个人物啊!
小二又被人催着上菜,急忙抽出手臂来道一句:“听说他就住在龙踞巷,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啊。”
常喜走出来,将打听到的事给赵清淼说了一遍。末了,她奇怪道:“小姐,天底下竟然还有不想多赚些银子的人?”
赵清淼想了想,神色一敛道:“或许,他是是不愿太出名,免得惹来什么麻烦吧。”
沈霄却凝眸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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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龙踞巷啊,听着名头十分大气,不过是穷人遍居的窄胡同巷子罢了。
霍老翁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穿过胡同窄道,踏着青石板路走入巷子深处。
一不留神,头顶忽然落下几滴水来,顺着额角一下子滚到他脖子里去了。
霍老翁赶紧拾袖子擦擦,抬头去看:原是巷子的百姓在两边阁楼横出了竹竿晾衣裳。
左手边的一排人家木板当门,右手边的人家以毛头纸糊窗格,可见生活要宽裕些。
有一妇人在路尽头叉腰骂街,张口就来都是些听不进去的词。
霍老翁走近了才听明白,骂的是巷子里暗藏的勾栏院。什么自家男人半夜不睡觉,腰间裹着被单当裤腰带就出了门,为的是躲进勾栏院里去快活。啧啧啧,也是奇了。
这龙踞巷住的人乱是乱了些,好在会有差役隔几日过来巡街,一般百姓还不敢作乱。
霍老翁一把推开那间瓦房的破木门,还没来得及合上,邻居听见了声,从虚掩的门里探出来问他:“嘿哟,霍老头,今日怎么没去摆摊啊?”
霍老翁制伞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辰时出摊,未时收摊。不过也有不想做生意的时候,比如今日便是。
他笑笑,目光里满是不在乎:“尘世多喧嚣,老朽只要偷得浮生半日闲,挣得银子够我吃吃喝喝就好。”
—意思就是你管老子!
邻居吃了个鳖,把脑袋缩了回去。隔着薄薄的墙还听得到嘀咕声。“牛什么牛!伞做的再好,还不是住在这里么。”
霍老翁将门合上,就着屋内一张长凳坐下,闭了双目思索,往事如浮光掠影,自言自语道:“分明是像啊……还是我老眼昏花了?”
他一时想不通就心烦起来。年纪大了容易盗汗,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心中仍觉不妥,干脆从木箱子里取出工具来做伞。
霍老翁专做绸伞,卖相轻巧悦目。刚在永城落脚时,只是当做糊口的营生,后来渐渐喜欢的人多了,名声就传了出去。但他不喜引来那么多人围观,索性立个规矩,每日只制作一把。
以竹作骨,以绸张面,伞骨是他自己去竹林锯下的青竹,节节粗细匀称,用来做竹篾材质最合适,圆润平整,烈日下晒着也不会轻易弯曲裂开。伞面的绸布则选了织造细密的,可透风耐晒,若是喜欢风雅的人,也可自行绘上山水花鸟,平添诗意。
只见他将竹子从中间利索劈开,细分成三十五根伞骨,上伞面缝角绷面,修剪去多余边料。又穿线,褶伞,装杆装柄......繁琐的却不能马虎。完成后,将伞握在掌间试试手感,细转一圈觉得不错才收拢起来。
霍老翁再次抬头望天,心里头已然清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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