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眨了眨眼,道:“这就是我和木兰将军的赌约了。只是不知道你们和长城的苏定方,哪边会胜出。”
说完,他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火把,顺势就扔上了一间茅草房的屋顶,大火顿时熊熊蔓延,火光冲天。
建邺城,孙家老宅。
“你这么多天都躲着我,是不想见到爷爷么?”孙钟并没有起身,但原本闭着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看着对面而站的最心爱的孙辈,目光和蔼。
孙青摇了摇头,轻声道:“是没脸……没脸来见爷爷。”
孙钟微笑道:“还在为放走那两个太学堂的孩子耿耿于怀?”
孙青咬了咬嘴唇,在孙钟面前猛然下跪,低着头道:“如果早知道那个秦轲身上有着那样重要的一份名单,我就不会放走他。但这终究是我自己的愚蠢,那么多士族惨遭屠戮,这都是我一人之罪,爷爷,你责罚我吧。”
“起来起来……”孙钟淡淡地道。
孙青没有起身,但抬起了头。
孙钟依然躺着,也没有如那些宠溺孙儿的老人一般急急忙忙地起身搀扶,在他看来,孙青就像是一把好刀,只是太快太锋利,反而容易折断,让他跪一跪,也不是没有好处,他缓缓道:“责罚,就不必了,但你知道,我为何不会罚你吗?”
“是……爷爷疼我。”
孙钟摇了摇头:“不,你不懂……”老人的声音好似傍晚江边沉闷的钟声,显得悠远而宁静,他说道:“那份名单,有也罢,没有也罢……我们和诸葛宛陵斗了这些年头,彼此之间是个什么样子,难道还能不清楚么?受灾百姓多达万人,仅仅只是那么几个底下的官员,谁敢?那么,这背后定然就有士族中人的主导,诸葛宛陵不是蠢货,甚至,他是我平生见过,最深不可测之人,即便没有名单,他也一样可以在心中默念出那些人的名字。”
“可这一次,不仅仅是那些参与过的官员,就连一些本没有参与,只是被波及的人也一同下了牢狱……”
“你啊,还是太年轻……”孙钟叹息道:“待人看事,如果只是看见一人一事,那就是管中窥豹,一叶障目。你得把目光再放长远一些,长远到……”老人突然眼神深邃,似乎想要用自己锐利的目光穿透孙青。
“你得看清这荆吴一国的朝堂,乃至于……天下。”
“天下?”孙青抬起头,看着孙钟,只感觉胸口的心脏莫名地停了一瞬。
“诸葛宛陵要的是什么?当然不仅仅只是想处置毁堤淹田案的官员,而是……削弱士族的力量。”孙钟道。
如今的荆吴虽已大治,可诸葛宛陵手里的权力却仍然处处受到士族掣肘。他用高长恭扶持那些新生代将领,又在建邺城立太学堂,都是为了防止士族继续做大最终影响到他手中的权力。
此次不论有没有毁堤淹田一案,有没有朝堂刺杀一事,他该做什么,还是会一如既往去做,只是一个迟早的问题。
孙钟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话中的寒意像是根本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老者所有,他道:“我并不认为诸葛宛陵这些举动有错,尽管这些日子……他确实已经越过了士族的底线。可说到底,如果士族内部不是腐朽不堪,又怎会把这根底线露给诸葛宛陵?自家人做事情出了纰漏,也就怪不得别人趁虚而入了。”
孙青心里一颤,带着哭腔道:“叔叔……他也……也死了啊!”
“呵,那个蠢货……”孙钟的话中没有夹杂任何情感,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家人,而只是路边的一条野狗,“早些年我就告诉过他,要安分,只把分内之事做好足矣。他不听劝,非要把自己的脖子送到诸葛宛陵的刀口之下,既然如此,与其死在外人手上,不如死在自家人手里……是我,派人结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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