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胤,字子季,官至国子祭酒。
国子祭酒这个官职,不过是个从三品的职位,听起来也不过是酹酒祭神,管管监生的闲职。但实则门阀士族想要入朝为官,都要将子弟送入国子监。国子祭酒就是皇上安插在门阀士族中的眼线。
只是何胤不愿过多涉足门阀之间,是以隐居山林,将国子祭酒当一个闲职领着。若非皇上召见,鲜少入宫。
鸡笼山的西面是萧子良的西邸,而东面,就是何胤的小山东苑。云浮于薄霄,澄江静于栖川,远山积秋晨,喧鸟覆春洲。
何婧英走得极轻,极慢,一根细细的树枝在脚下折断,也能惊起群鸟。
何婧英最终在小山东苑前停下了脚步。看着树梢上那一点微黄,何婧英神情有些恍惚。十二年前,也是这样的晚秋时分,何胤在破庙里找到了她,把她捡回了小山东苑。
“为何不进来?”
何婧英回头,见何胤披着一袭狐裘,手上捧着一个暖炉,站在小山东苑门口。何胤刚过不惑之年,正值壮年,身子骨却比别人弱许多。不过是晚秋,他已是拥裘围炉。
何胤也继承了何家的俊美样貌,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身上总有一丝若即若离的气息。那绾在金冠里的青丝,掺了些白发,修长的手指尖,常年都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何婧英闻着何胤身上熟悉的药香味,甜甜地笑道:“三叔,最近身体还是不见好么?”
何胤温和地笑笑:“都是老毛病了。你今日来得正好,我新做了菊花蜜,你最是喜欢,正说想要给你送去。”
何婧英从淳儿手里接过食盒:“那真是巧了,我今日给您做了燕窝菊花糕,你尝尝我的手艺。”
何胤刮了刮何婧英的鼻头,宠溺地说道:“算你孝顺。”
何胤膝下无子,对这个捡回来的侄女当亲女儿一样宠着。
茶室里,何胤为何婧英调了一杯菊花蜜茶,问道:“阿英,今日你来,可有什么事?”
何婧英笑笑:“看三叔你说的,阿英想三叔了,不能来看看么?”
何婧英还未想好自己应当如何跟何胤开口。说自己死过一次又复活了么?何胤能信么?
何胤道:“阿英,你有心事。”
何婧英低头不答。她知道她的话一旦说出口,何胤这平静的生活将会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何胤:“阿英,你可信我?”
何婧英抬头看着何胤。何胤的眸子里,总是带着沉静,让人心安。何婧英点点头。
何胤轻抚了一下何婧英,问道:“阿英可是受委屈了?”
何婧英鼻子一酸,眼眶骤然红了。她自重生以来,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她。
委屈么?当然。
她自问未曾害过任何人,却被烧死在懿月阁。那个用生命守护她的夫君,如今不见了踪影。
还有石头城让人始料未及的陷阱。还有如今出使北朝,吉凶难料的萧练。
这每一件事都压在她心头,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趴在何胤的膝上,将这几日来发生的事,跟何胤细细讲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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