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菱哎,教堂新来的厨子可比老顾有意思多了,你要不要陪他一个晚上,给我们姐妹讨些馒头吃?”
红菱在那边笑骂道:“你个小浪蹄子,就你花花点子多。”
小蚊子拍手说道:“听见没有,听见没有,红菱没反对哦。”
玉墨把一对耳环摘下来放到首饰盒里,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们与其把精力浪费在那个厨子身上,还不如去讨洋人的欢心。刚才进来教堂的时候我看到西边有一辆卡车,最好能说服那个史蒂夫载我们离开这里。”
红菱阴阳怪气地道:“有人不乐意了哦,拿洋人出来做挡箭牌。”
怡春掩着嘴说道:“果然,玉墨就是喜欢这种有涵养的男人。”
逼仄的地窖里响起一阵哄笑声。
女人们有两个永恒不变的话题------喜欢的男人和自己的小孩儿。
外面的女学生喜欢那个会做蜂蜜面包的男人,她们何尝没有好感。
玉墨没有理睬红菱的挑衅,怡春的调笑,唇角漾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她不是在嘲弄别人,他在嘲弄自己,或者说地窖里的人。
像她们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被正经人家看中,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在风华尚存的时候给有钱人做妾,又或者自己把自己赎了,找个本分的乡下人过安生日子。
她接受过西式教育,会说洋文,跟豆蔻、小蚊子、香兰那些人的想法有很大差异,然而现实是那么残酷,风尘女子就是风尘女子,就算有幸飞上高枝,也绝对变不成凤凰。
她觉得有一句话可以形容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贱。
“素琴,你背着她走了好久,身子乏了吧,我来照顾她就行了。”
香兰手里拿着一条毛巾,走到地窖最里面的床前:“这个女洋人长的可真俊,不晓得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给人丢在大街上,要是被小日本看见了,那可不得了。”
怡春说道:“这世道,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香兰说道:“说起来那个洋人好像认识她哎。”
“戴安娜。”玉墨说道:“她的名字。”
“素琴,你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跟个哑巴似的?”
怡春戳了一下香兰的肩,凑到后面小声说道:“她养的汉子死在了日本人的刺刀下,心情能好吗?”
香兰不说话了,坐到安放戴安娜的床前,用湿毛巾细细擦拭她白纸一样的脸。
不知道是她们说话太大声,吵醒了昏睡的人,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当香兰的手从床头移开,病人的眉头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呀,女洋人醒了。”香兰叫起来。
地窖里所有女人一下子围了上去。
“她醒了,真的醒了”
“快,快去告诉那个洋人,就说病人醒了。”
玉墨走到地窖出口,撑起上面盖的木板,看着已经和好面,端起青瓷盆往灶火附近区域走的王尚说道:“顾,那个女人醒了。”
明明史蒂夫罗杰斯就坐在靠近门口的凳子上往水瓮的木盖上打洞,准备加几块铁皮做一面简易盾牌,会英文的她却选择把这件事告诉王尚。
“戴安娜醒了?”王尚故作惊讶地喊了一嗓子,放下和面的盆子,招呼史蒂夫一声,沿着阶梯走进地窖。
那些秦淮河女人看见他们进来,赶紧让开一些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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