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流民回流襄阳,到底是自发,还是迫不得已。”
方以智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冒辟疆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还是想去看看董小宛。”
冒辟疆皱眉道:“我与董小宛已经恩断义绝。”
方以智道:“我们被蓝田密谍活捉不关她们的事情,卢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冒辟疆道:“她如今以歌舞娱人且沉迷其中,自甘堕落,不见也罢。”
方以智呆滞了片刻道:“她如今是歌舞大家,自食其力,没什么不好,《霓裳羽衣》舞你也看了,还说有亡国之像。”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不对啊,我们昔日在南京花船上纵酒高歌,《玉树后庭花》的曲子我们经常弹奏啊。”
冒辟疆沉吟片刻道:“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
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
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我将尽忠职守,护佑万民,生死於斯,不见阳光,决不懈怠。”
方以智被冒辟疆突然冒出来的誓言吓了一跳,双手按住他的肩膀道:“不至于吧?”
冒辟疆叹口气道:“云昭大军出了蓝田关,占据了襄阳,这就预示着大明朝的长夜将至,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肯定云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权谋面前,一个大奸大恶之徒可以伪装成救世主的模样,一头狼可以披上羊皮假装善良。
之前你说我不懂襄阳人,我不是不懂,而是不敢相信官员们给出的解释,更不敢相信报纸上登陆的那些访问,我想亲自去问问。
从今后,我只相信我探查过的事情。”
方以智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一声。
一只皮球滚到冒辟疆的跟前,云昭远远地冲着他招手,希望他能把皮球踢回来。
方以智不等冒辟疆踢球,就俯身抱起皮球笑呵呵的朝球场跑了过去。
冒辟疆的脸上浮现一丝痛苦之色,然后就一个人走向教务处。
连续响晴了半个月,天边终于出现了一片镶着金边的乌云。
冒辟疆汗流浃背,坐在茅草棚子里大口的喘着气,太阳被乌云挡住了,茅草棚子里却更加的潮湿了,也就更加的闷热。
喘不上来气,只好大口喘息,不一会,身上的青衫就湿透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已经光顾了那个老婆婆的冰饮生意三次了。
燥热依旧无法消除。
“我家是一定要回襄阳的,雷大将军已经占领了襄阳,听说现在正在清剿周边的流寇,等我们回去了,流寇就该被雷大将军杀光了。
直娘贼的,好好地家也不知道被那些贼寇祸害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好了,王师克定襄阳,我们就能回家了。”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一边用力的擦拭身上的汗珠子,一边跟冒辟疆闲谈。
“王师?你以为蓝田大军是王师?”
“我蓝田大军不是王师,谁是王师?哦——你是说大明朝的那些**吗?滚蛋吧,他们要是敢来,老子就拿锄头跟他们拼命。”
“你们回襄阳是因为关中人不要你们了吗?”
“胡说八道!老子跟胡里长的交情好着呢,这些年也多亏了乡亲们照顾在这里落了脚,起了房子,衣食无忧的过了几年好日子。”
“既然如此,你们这时候回襄阳,岂不是吃亏了?”
壮汉瞅瞅冒辟疆,再三确认他身上穿的是玉山书院的衣服,这才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在书院难道就没有听说过,咱蓝田啊有一个习惯,叫打下一个地方就治理一个地方。
既然是治理,自然是要投大价钱的。
襄阳的本地人,逃难的逃难,被杀的被杀,还被流寇裹挟走了一批,这时候,咱县尊要治理襄阳,没有人还怎么治理?
我们这些人回去,自然是有很多好处的,比如,种子,农具,大牲口这些补贴,再加上那里人少地多,现在回去,正好可以多分一些地。
家里有四个小子,留下大小子在蓝田,我带着其余三个回襄阳,只要再苦上几年,又有一份家业,说不定还能把二小子,三小子给另出去,这就是四份家业,你说我怎么能不会去呢?”
冒辟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朝壮汉拱拱手道:“多谢。”
天边隐隐传来雷声。
壮汉笑呵呵的道:“快走吧,看样子要下暴雨了。”
冒辟疆从后背抽出油纸伞拿在手上,安步当车的向长安城走去。
壮汉的回答他已经至少听过三遍了。
这些人回答的最多的还是相信蓝田县会治理襄阳!
他们每一个人似乎对这个答案笃信无疑。
蓝田县的官府甚至没有公布这个消息,他们就拖家带口的离开了舒适的蓝田县,不辞辛劳的成群结队向襄阳进发。
来到长安城下,他看着城门洞子上面高悬的长安牌匾,仔细辨认之后,发现是云昭手书。
云昭的字算不得好,却格外的有力,似乎有一种刀砍斧凿的痕迹。
“王师!蓝田县的军队如今成了王师!”
冒辟疆想要呐喊一声,却听的一声惊雷在他的头顶响起,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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