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不曾修行,这是他真真实实面对修行者的第一场战斗。那怕这场战斗的结果是他获得了胜利,那人失去了生命,他依旧不为此感到高兴。最后某刻,某些细微的动作和表情,使得他将在此前杨继新说过的所有话联系在一起,恍惚间明白了某些早该明白的事。
仰头迎着秋雨,颗颗如豆大的雨滴落在脸上,落在眼里清理着热泪。
热泪落下,混合着秋雨。
林亦走在偏僻的街道,走的悄无声息,警惕着周围是否有人,警惕着身上的血腥味是否会招来人。此时的他真的很弱小,真的很无言,真的很不足挂齿。
他觉得自己是个笑话,是个大大的笑话。
第四境破障巅峰的修行者,面对位普通的剑客,怎么可能会败。此件事情背后做黑手的那些帝国权贵,派遣了数十人的杀手队伍,依旧没能杀死杨继新,甚至连是在杨继新身上留下半点伤势都无法做到。哪怕他再强,强得过分,强得都可以比肩一二境的修行者,真的就可以杀掉破障境界巅峰的修行者吗?
那等触及天地元气,运用天地元气的剑师?
尤其是最后如箭簇的万千小剑,为何未伤及内腑,他知道体内本无任何异处。但此时他感觉到了血液快速流动再生,也有些阻塞的血液终于通透,顺着皮肤中的细小孔洞出来。肌肤相通,体内气息可以通过肌肤往外面,这便是修行最基本的东西,这便是林亦梦寐以求的现象。
修行第一境,合意是为于天地元气交互合一!
在此之前,林亦有可笑的皮肤病,阻塞了肌肤内的气孔,无法做到与天地元气交互合一,甚至无法将体内的浊气传递出来,这便是他困扰了十几年的痛苦,没想到会在杀人的那刻相通,明白一切的一切,明白杨继新本意就是求死。
秋雨倾盆!
天地暗沉,乌云齐聚。
......
这场秋雨中的血腥味很重。
季知常很是苦恼,很是痛不欲生。
到底该如何躲避前往渝关而不死的困境,对他而言,是现在所面临的最大折磨。短短几个时辰,想到了无数个理由,都无法当做完美的借口。他痛苦的揪住两鬓被揪乱的头发,取下黑色的面罩,痛苦的神情出现在本是丑陋的脸上,显得更加可怕。
季知常的模样,很符合杂小说里面的恶魔。
而他的手段,也确确实实是杂小说里面恶魔的手段,残忍嗜杀,凶恶无边,惨无人道,都是季知常曾经或者现在,以及往后做的事,做过的事。
窗前有封书信,还有块黑色的令牌。
“大人,应该出发了。”
外面有人弱弱喊着,本就烦闷的季知常怒神冷声,说道:“外面如此大的雨,叫我如何出去,先等等,等到秋雨缓和后,再决定何时出发......”
还未说完,外面走廊出现咚哒的急迫脚步。片刻,房间内传荡着急切敲击的声音,季知常终于忍无可忍,打算出去狠狠的教训这些毫无眼力劲的属下,跟了他这么多年,一路走来,居然还看不清楚此时他被困扰折磨,还胆敢挑衅他的耐心,真是想死!
“大人,杨继新于家中被杀,死了......”
季知常才站起来,听到这句,扑通回落椅子。
先是杨继新被杀的悲戚出现,而后是杨继新被杀的疑惑,最后则是满脸的欢快愉悦。
“呼......”
沉沉的缓了口气,季知常戴上黑色面罩,仅仅露出的眼珠捉摸不清的转动着,肃声吩咐:“黑冰台前几日才寻过杨继新,今日便被杀,实在是挑衅帝国的威权,挑衅黑冰台的剑锋,是可忍孰不可忍。”
“传我命令下去,围住杨继新的府邸,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外面的属下犹豫道:“若是杨继新夫人的母族王家要进去,若是河北道几位主管,以及那位军神大人要进去,该......”
“砰......”
这是杨继新拍桌欲要骂人的前奏,“今日不管是谁来此,都不允许进去。都知兵马使,已然是北军中不可小觑的官职,却被人暗杀于家中,河北道和北军已经没有调查的资格,先围住,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我再写封奏折八百里加急去帝都呈给陛下,以及台丞,再做考虑。”
听得真切明白,属下那些人便再无忌讳,迅速出动。
季知常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望着愁绪绵绵的秋雨,登时再无之前的厌恶,反而满心都是欢喜,真真觉得此时的景象乃是帝国最美好的景象,比之西方诸国中号称人间最美的西齐天池,以及南方江南道被灭的宋国温柔乡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真是好地方,真是人间美景。”
他眼里是兴奋,是怕死过后贪生的狡黠。
谁也不曾想到,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冰台副丞,会如此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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