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莲的小脸绷着,眼里含泪,看起来气愤无比,隐隐还有女孩子家的委屈,“那些人只想着让自己练成无上大道,不顾整个尹家的兴衰,嫡系在一个家族中只有一脉,旁系却有很多支,他们联合起来架空了我父辈先祖们的权力,夺走了《道德经》,将那些想要把《道德宗》交给阐院的嫡系长辈们关押了起来,有的甚至赶出了家族,他们在秦国建立了一个宗门,还起了个道德宗这样的名字,大言不惭到说要取代阐院道家的地位,结果就是在商鞅教授的刑法治江湖中第一个遭受到清洗,宗门覆灭,好多族人都死了,但死的大多都是被推出来做替罪羊的嫡系族人,包括我爹娘在内,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如果没有他们,尹家如今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老头儿和吕靖同时叹了口气,对少女口中的尹家表示同情,当然老头儿的叹气或许还有愧疚在里面,毕竟当年的刑法治江湖,的确连累了不少无辜的人,可是他也没有后悔,那时商鞅的志向是变法强国,秦国想要崛起,统一江湖是必不可免的,否则现在秦国一定还是战国初期那般七国中最弱小的国家。
老头儿到现在还记得,他在万人之中目睹商鞅受车裂之刑的过程,行刑前秦王问过商鞅是否后悔来秦国,商鞅大笑着说出了“商鞅虽死其法万世不灭又有何憾?”的豪言,当时观看的秦国百姓无不落泪,举国哀声。他那时候没有哭,只是两条手臂被铁链箍得血肉模糊。
这位尹家的孤女继续含着泪说道:“道德宗解散以后,那些未死的旁系族人都躲藏了起来,还妄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东山再起,但他们不知道我活了下来,我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一位原本对我不错的叔叔,从他手中把《道德经》偷了过来,然后逃掉了,这么多年,我躲在这函谷关里,他们从来没找到过我。”
她终于把最关键的一件事情说了出来,想来是为了彻底得到尸子的信任,看尽人间沧桑的是老头儿如何能够看不出?只是同情归同情,带这个少女一起上路,并不是说说就能决定的。
老头儿想了一会儿,淡淡说道:“吕靖,别怪老夫说话直接,这个丫头虽然手中有《道德经》,但除了阐院之外,别人得到了都没有任何用处,甚至还会惹来杀身之祸,老夫要它又有何用?至于尹家之人,老夫顶多就是愧疚,想要因此让老夫捎上一个麻烦,却是不可能的,况且这次入秦不是儿戏,这丫头的身份本来就敏感,她的族人一直在追杀他,再跟着我不是把自己送上门去?”
尹莲听了这话,居然没有反驳,而是低下头不说话。
吕靖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也不管她有没有看见,而是笑眯眯地说道:“尸前辈,你可看得出她目前的境界?”
尸老头的目光在低头的尹莲身上扫了一下,收回视线,脸色没有什么变化,淡淡道:“心动境初,在这个年纪算是不错了,但是在阐院道家之中,成年前达到第三境中甚至是巅峰的弟子大有人在。”
吕靖还是笑意不减道:“看不出别的?”
尸老头这会儿认真盯了这丫头看了几眼,这次没有这么快地收回视线下结论,而是凝重地道:“小姑娘,抬起头来。”
穿了一身轻甲宛如一个少年将军的尹莲慢慢抬起头来,却不敢直视这位尸老前辈的眼睛,不知是芥蒂他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族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老头儿盯着她那对很美丽的像是莲花瓣儿的眼睛。
他深深的看进去。
他看到了一朵莲花。
然后是千千万万朵。
莲花顶中,是无尽的神圣光芒,千千万万佛光之中,好似有一个身影盘莲而坐。
许久之后,尸老头才收回了视线,他眼里到现在还是充满着那圣洁的光芒,他自嘲一笑,道:“原来是我看走眼了,观音菩萨观世音,瓣瓣佛莲开眼底,没想到老夫此生竟能亲眼见着一位观音莲花目女子。”
吕靖料到尸子会是一副被震惊到的样子,他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女时,也是有怀疑过她是否是莲花目,但不敢轻易断定,后来他见到了一位追杀过来的道德宗长老被她重伤之后,便确信不疑了,出于某种目的,他出手救下了这个少女,并给她一个完美的身份隐藏在函谷关里,至于那个重伤的长老,自然是被他偷偷灭口了,否则不至于这么多年,尹家的人也没有找到就躲在秦国国门口的尹莲。
对于尸子给自己的这个古怪称呼,尹莲并没有什么抗拒,她自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与众不同,早已和尹家嫡系关系破裂的道德宗也知道她的不寻常,所以没有像对待别的嫡系子弟一样对她,而是教她道德宗的上乘道法,倾尽宗门的资源来培养她,若非如此,她一个小姑娘也不可能从她那位身为道德宗大长老的叔叔手中骗走了《道德经》。
对于她是否愿意跟着尸子重新入秦,从她的反应来看并不好判断,不过她愿意把她的身世说出来,显然是希望能有人帮助她的,这个愿望或许尸子无法帮她实现,但那个重振尹家的愿望,至少是建立在尹家的旁系族人死绝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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