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国兰气喘吁吁跑来,骂骂咧咧地上了车。迎亲的车队再次启动,鲁秀莲低着头坐在副驾上,依旧是毫无表情。
红花油腻男坐在第二辆面包车上,从赵振华的身边开过去的时候,扭头吐了一口浓痰,咬牙切齿地骂道:“媽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小子,以后别在县城让我碰见你!”
赵振华没说话。他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鲁秀莲已经给了回答,她的老爹得了肺癌,要钱看病,只能把她嫁出去,换一笔彩礼钱。用彩礼钱给老爹看病的话,鲁秀莲没有说出来,但是赵振华能猜到。这不是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而是东湾村这一带,甚至是全县的老规矩,嫁女儿收彩礼,天经地义。
宋家财散了几包烟,又私吞了几包,将剩下的一包烟丢给赵振华,咧嘴笑道:“华子,这是你的!”
赵振华没有接香烟,任它掉落在地,转身走向自家后院,神经病一般大笑:“哈哈哈,东湾村有四大,女人的屁股比磨盘大,女婿的年纪比老丈人大……原来都他媽是真的!”
麻子老爹宋仁贵很困惑,盯着赵振华的背影,皱眉嘀咕:“这娃是因为没考上大学,脑子急坏了吧?看起来,活脱脱就像个神经病。”
……
赵振华从后门回到家里,正遇上他老爹赵成海从前门回来。
赵成海的脸上挂着几条血痕,眼神杀气腾腾的,一看见儿子,立马就抡起巴掌挥了过来。
赵振华没有躲,反倒扬起脸,迎着老爹的巴掌。
巴掌终于没有打下来,赵成海在最后关头忍住了,骂道:
“你个现世包,怎么不让车子撞死?白白供你念了十几年的书,大学没考上,倒是学会拦路打劫了?你要两包烟,抽了能成仙?!郝国兰撵到田上,把我好一顿骂,还抓破了我的脸!我、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个混球!!”
赵振华哼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屋,甩手关门,嘭地一声响!
关门的力道太大了,震得这四间土坯瓦顶的小屋微微颤动,灰尘扑簌簌地落下。
赵成海看看屋顶,又骂了几句,在门槛上坐下,掏出不带过滤嘴的土造烟点上,一口气吸了大半根,重重地呼出烟雾来,带着一声叹息。
振华的母亲柯翠红,也扛着锄头从田上回来了。
她也知道了儿子闹喜要烟的事,眉头不展,看了看丈夫赵成海,问道:“振华呢?”
“死了!”赵成海将烟屁股丢在地上,狠狠地踏上一脚。
翠红摇摇头,将锄头放在门后,走到儿子的卧房门前,抬手敲门。
赵振华开了门,一言不发,侧身从母亲身边走过,又从父亲的身边经过,出了大门,站在门前的空地上晒太阳。
翠红欲言又止,想了想,把赵成海扯进了后院,低声地商量着什么。
……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振华盛了一碗饭,从桌子上夹了两筷子腌辣椒,转身走向门外。
“振华就在这里吃,有事跟你说。”母亲翠红说道。
“你说,我能听见。”赵振华端着碗,在门槛上坐下,靠着一边的门框,背对着门外,脸冲着堂屋里的八仙桌。
赵成海面对大门,坐在八仙桌上方,竖起筷子,在桌上杵了杵,骂道:“吃家里的饭,还向外扒,难怪越来越穷!”
赵振华也不说话,端着碗换了个方向,依旧坐在门槛上,脸冲外,屁股对着老爹,继续吃饭,心里想,这回可是往家里扒拉了,我看能不能扒拉出钱来!
“混球!”赵成海对儿子的非暴力不合作无可奈何,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继续吃饭。
他的本意,是想让儿子坐在桌边吃饭的,谁知道这混球,竟然给了自己一个屁股。
翠红坐在八仙桌东侧,端着碗,轻轻叹气,说道:“振华呀,秀莲……已经嫁人了,你也就放下吧。人家门槛高啊,我们家穷,攀不上……”
赵振华也不回头,没好气地顶嘴:“别提鲁秀莲,谁想攀她家了?”
赵成海大怒,又用筷子在桌面上乱杵,瞪眼如牛:“你不攀人家,上午干嘛去出丑!?”
赵振华又哼了一声,代表自己的回答。
翠红急忙给丈夫使眼色,摆手又摇头,然后叹气道:“行了,我们不提秀莲……振华呀,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婚事,你爹和我也早都商量过。现在呢,有两条路,要跟你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我的事不用你们管,打光棍我快活!”赵振华说道。
啪地一声,赵成海把手里的筷子拍在桌上,冲妻子瞪眼:“跟这混球说什么都没用,他的书,全部念到狗肚子去了!这全都怪你,整天叫他念书念书,现在好了吧,念出一个没爹没娘的愣头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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