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康飞就大约明白整个事情的真相了。
肯定是巡按御史刘带川,新中进士么,措大骨相新进士,这话也不是说了玩玩的,自己觉得自己牛逼坏了,勒令杭州前卫指挥使去浇灭桐乡的倭寇,结果五千人全军覆没。
康飞想了想,忍不住,还是问了宋桐岗一句,“如今的兵备副使,还是这个刘带川?”
“可不是么!”宋桐岗点了点头。
康飞哦了一声,心说,好了,瞧着吧,还有得打,刘带川吃了这么大一个瘪,普通人都忍不住,何况他一个读书老爷?读书老爷的气量都狭隘着哩!
他沉吟不语,看两岸花柳,倒是二狗子,处处看着新鲜,忍不住就抓着宋桐岗问东问西。
譬如他看见岸上许多妇人头上戴着玉兰花,就啧啧称奇,心说,这怎么跟我们扬州一样哩?当下就问宋桐岗,宋桐岗一笑,“你说这个啊!我们杭州的妇人,多爱戴杏花……”
二狗子未免就奇怪,“这个明明是白玉兰,怎么是杏花?”
宋桐岗被他这么一说,就有些尴尬,低声就说:“这是取【明朝深巷卖杏花】的典故,却不是说真就是杏花。”
二狗子一听,就撇了撇嘴,“我只当我们扬州人好大言,喜欢吹牛逼,不曾想你们杭州人也是如此……连个花,都要玩个花头,吹个牛逼,不肯说实话。”
说话间,到了武林门外,那是交通要埠,人烟稠密,往来繁华,铁胜男一下船,未免看花了眼,忍不住咋舌,“比我们湖州,可繁华许多了。”
旁边二狗子瞧她这副模样,顿时一挺胸,“赶明儿我带你去扬州,那才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
正说话间,对面五六个人走过来,一下就撞倒了二狗子,却只是撇了一眼,连说都不说,径直就往前面去了。
二狗子忍不住,跳起来就喊,“你眼睛瞎得啦?还是你眼睛长屁股上啦?”
这话一说,那几个人顿时齐齐转身,其中一人忍不住,身上就往腰间摸去。
为首一人眼睛一横,止住那人,随后,笑眯眯就唱了个喏,“这位小相公,我们急着去寻找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故此匆忙了些,多有得罪了……”
说着,他走上来,从袖袍里面摸出一块约莫两把重的银子,就塞在二狗子手上,“多有得罪了,小相公拿着去吃杯酒,我们还有事,实在失礼了。”
二狗子被那人一口一个小相公,说得开心极了,看几个人远去,手上捏着银子未免笑眯眯的。
旁边铁胜男忍不住就说他,“你但凡喊一声,我就帮你揍他们了,结果……”她说着,就一撇嘴,“两把银子,就把你打倒了,怪不得要卖老婆哩!”
二狗子忍不住就呵斥她,“你懂什么?人家恁多礼,我怎么好意思翻脸?”说着,一时间忍不住,抛了抛手上银子。
这时候康飞和宋桐岗从船上下来,看他站在那儿,就问他怎么了,二狗子献宝一般,“哥哥,刚才有人撞倒了我,恁客气,一口一个小相公地称呼我,还给了我一两多碎银子。”
康飞闻言,忍不住就说他,“你看看你,小眼睛框子,两把银子就把你砸倒啦?”铁胜男也接着他话,“是哩,我也这么说他。”
二狗子也不恼,握着银子笑嘻嘻的。
这时候,撞倒二狗子那几个人,一人未免就说,“大哥,刚才何必那么委屈自己?”
为首那人就一瞪眼,“你们懂什么?这杭州府,百万众……”
旁边有人就说:“是啊!这杭州真是好地方,要是来抢一票……”
那街上,各色的酒楼,瓦肆,绸缎庄,粮食铺……鳞次栉比,街上人穿戴大多数居然都是绸缎的,就是那些穿素布的妇人,头上都还要戴两朵花,再横插一根银簪子……正应了时人笔记里面所说:江南性好奢靡,耻穿布素。
一时间,众人眼睛只顾着看周围,眼光都有些发绿。
为首那人约莫三十多岁,身上道袍,头上还带着方巾,看他们模样,就低声呵斥道:“你们好歹与我收敛一些,误了我的大事,须臾饶不得你们。”
几个人就低声笑,“是是是,大哥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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