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戊级学堂的,是个穿着浅灰色长衫的先生,然而让屋中学员们大吃一惊的是,看这人卷曲的大胡子和短发,还有那浅绿色的眼珠,他分明是远海人!
据说在风暴永不停歇的海外,还存在着其他大陆和人类,然而那都是据说的事情,这还是白沙洲的学生们第一次见到这样外貌的人,不由得大为惊奇,讶异间又带上了一丝看不起,这样一个远海人怎么可能当好他们的先生?
屋里的孩子从最小的八岁到最大的十五岁,脸上都多多少少带上了惊奇,除了最后一排的吴阪,就是他身边的陆清儿都极其惊讶地瞪着眼睛。
然而这位先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很淡然地走到最前方的书桌后,拿起桌上的案板敲了敲。
吴阪有些想笑,似乎这位满脸严肃的大胡子先生,下一刻就要放声大喊“升堂”了。
不过下面的学员们可不这么想,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起来,明显是没有将这位先生的存在放在心上,想要刻意给他难堪。
如果站上去的是个白胡子老头,他们大概还会多些敬畏,但是既然是个正值青壮年的远海人,那么这些年龄不一的孩子们,便越发展现出自己顽劣的一面,毕竟他们心里很不痛快,并不乐意看到书院拿出这样一位先生,来应付在座诸人戊级学堂的学业。
一个远海人,说不定自己都是蛮愚的未开化之辈,他站在前面又能教我们什么?
即使没有人把这个念头大声嚷嚷出来,但是这样的情绪已经被大部分的孩子展现在了脸上。
那个远海人很潇洒地坐在书桌后面,淡淡地道:“百经劝学卷注解编,翻到第四页。”
只有一小部分学生翻出了自己的书,包括吴阪和陆清儿。
“背诵第三至第九行,一个时辰后,我会进行抽查。”
吴阪飞快扫了一眼,字不算那么多,大概就一百五,但是都是绕口的古文,想要一个时辰背下来,确实需要花些功夫。
有想要挑事情的学生立刻举起手来:“喂!我们有不认识的字怎么办!你自己会读吗就喊我们背!”
那个远海人放下了手中的书,一边很流畅地背诵起那段书上的内容,一边缓缓在教室里走动起来:“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虽有佳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学。”
每当他走到一张桌前,目光便会近距离扫视过桌后坐在圆垫上的孩童,若是拿出了书他便会走向别的桌子,若没有拿出书,他便会死死盯着那人看。
在那刀割般的目光下,又有不少面皮薄或者重礼数的孩子紧紧闭上嘴,默默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了书来。
当然也有更加顽劣的,迎着这个远海人的目光笑个不停,仿佛在看猴戏一般。
那远海人的先生也不说话,大胡子抖了两下,然后继续一边背书一边巡视着教室,这一圈走下来,那些嘈杂的讲话声顿时消失得差不多了,教室里拢共也就三十几人而已。
剩下几个调皮的也都只小声嘀咕,实在是因为这位远海人的眼神,严厉得有些吓人。
吴阪倒是能感觉出来,这位远海人没有什么功夫,纯粹是眼睛大所以传神,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奇特。外国人而已,上辈子见得多了去了。
忽然,之前那个高喊的学生又举起手来:“喂说你呢!你就让我们背书做什么?你是不是连这东西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啊?”
先生已经回到了最前方的大书桌后面,又拍了一下桌面的案板,他自己背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既然胡同学知道,那不妨站起来,给各位在座的同窗解释下。”
吴阪有些好奇,白沙洲有不少放眼,所以这里的居民说起官话来,往往带有一些大舌头口音,但是这个远海人却有一口地道的乾京腔,让他十分好奇。
这位“胡同学”也是一愣,随即很散漫地站起身来:“解、解释就解释!这段话的意思不外乎劝学呗!”
他这话引得不少学生哄笑起来,因为这就是这本书的书名。
但是那远海人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错,就是劝学。那你说说,为何要劝学?”
胡同学的脸开始涨红了:“这,我、我又不是老师啊!书院也没给我银子让我教课,我哪里回答得上来!”
“胡财,无字,家父胡多金,嫡出长子家中独苗。”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父亲的名字,胡财同学脸上镇定了许多:“是,我就是胡财。喂你说这又干嘛?这跟我上课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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