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时的你心怀忧惧,体察下情,纵使心中有所决断,也懂得借力打力,从而成功定下先庐江后山越的策略。
四个月前的你可以做到如此,如今的你反而却因此困惑,因此愤怒,何也?”
“因为连续的两场大胜,令你心生骄意,你不再心怀忧惧,你考虑事情开始崇尚以力破之,不再审时度势,也做不到如当初那般慎重了。
所以,你才会对自身的权威如此看重,为君者看重自身权威无错,但那是君之用,并非君之本!”
“如今江东明面上的内乱虽已克平,但深险之地犹未尽从,而天下英豪布在州郡,宾旅寄寓之士以安危去就为意,未有君臣之固。
江东的危机并没有过去。”
“如今的你,局势比你当年大兄创业时更为凶险。
当年你大兄尚可以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但如今的你继承了伯符的基业,但同时你也继承了你大兄为你树立的无数敌人。
现在的你跟他们是生死之争。”
“外敌强横,如群狼环伺,江东内部依旧暗流涌动,而你此时却横生骄心,凡事以自身权威为念,为师深深替你忧虑呀。”
说完这番话,张纮暂时打住了话头。
他细细的打量着孙翊的表情,孙翊的表情中有沉思,有悔悟,有尴尬,但并没有出现愤怒。
这让他心下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孙翊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的。
孙翊是君,他是臣,他今天对孙翊说的这些话已经逾越了君臣之间的礼分,无论是内容,还是语气都可以说的上不恭不敬。
凭这一点,他就是死罪。
今天他与孙翊的谈话更像是老师对学生的教诲,而且还是严厉的那种。
这并非是张纮依仗孙翊老师之尊,在那里肆意妄为,而是他有他自己的苦衷。
在张纮看来,孙翊天资聪颖,他的困惑并算不上什么大事,若是他从小有好好听他讲《易》学,今日孙翊的困惑根本就不会出现。
张纮真正担忧的是孙翊的怒。
孙翊太优秀了。
他少年得志,又连续取得两场大胜令其载誉无数,这让他的权威得到超强的提升,但这些却也在悄然改变着这个少年的心性。
无论孙翊如何聪明神武,他终究还是个少年,心性不够坚定这是必然的。
若是任由他这种心性的转变继续发展下去,那就是明知他在一步步往大错走去,却不加以劝导,于臣,这是不忠,
于师,孙翊父兄皆亡,现在能好好教导他的唯有自己了。
好在孙翊是明君,而且重情义,宽厚的本性还未改变,他今天是听进去了自己这些话的。
张纮的话在孙翊心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他脑海中不断的在吸收着张纮的这些话,因为心神杂乱,他不小心将桌子上的酒杯扫落在地。
陶瓷酒杯掉落在地瞬间崩碎,碎裂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是那么的刺耳,刺耳的声音让孙翊也惊醒过来。
他连忙起身对着张纮一拜,带着一股如梦方醒的语气说道,“弟子如今无惑无怒,唯有错矣。”
见孙翊终于醒悟了,张纮脸上浮现了笑容。
他从座位上起身,来到孙翊身前,将这位爱徒扶在了座位上,而后语重心长的说出了他心中的为君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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