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一阵闷雷低低的碾过,眼看就是一场大雨将至,迎面的风带着萧瑟和凉意。
屋内,碧桃铺平了床褥,红杏支了毯子在熏笼上烤着,芳芷、汀兰提了小熏炉在暖阁里慢慢的熏着,几人低声闲说着最近京城里发生的一桩大事。
“你说那泼才,真是害人的紧!现许多来京赶考的学子都叫苦不迭,如今那些驿站会馆客栈甚么的,都是涨价的离谱,所费不赀还难以安心读书。”
“听说陛下一怒之下,命他族内三代不能参加科考,如此一来,他家科举仕途之路算是断绝了。”
“竟如此严重?”
“哼,依我看,还是陛下慈仁呢。”
采薇立于门口,听着皱起了眉头,轻喝道:“你们有几个脑袋敢议论朝廷之事?这是你们该议论的麽!回头自去领二十手板,若下次再听见你们嚼闲话,我定禀报了岑妈妈去!”
四个小丫头立马束着手脚垂首而立,额上逼出涔涔冷汗,岑妈妈的铁腕手段她们也是知道的,要是让她知晓了,她们可就有好果子吃了。
如今人人说得火热的,正是秋闱考场作弊一事,这桩事传的沸沸扬扬,愈演愈烈之下,竟传到了宫中陛下的耳朵里,陛下龙颜大怒。
此事事关社稷朝纲,吏治法度,文官御史们更是纷纷上奏,陛下即刻下旨命大理寺彻查此事。
经过大理寺一番抽茧剥丝、深挖彻查之后,终于找到消息传出的源头,原是一蒋姓学子,出身贫寒,自觉才气斐然,因考场发挥失利落榜,于妙音坊醉酒后胡言乱语,大肆揣测考场不公之事,然而说者无心,却有人认真把这一番话放在心上,过后果然生了一番风波。
数日后,宫中便颁下一道旨意。大意是陛下一向以仁厚自居,感念寒门学子数年苦读之辛,特下令让这一届应试学子一月后于贡院重新科考,由陛下亲自下派官员监考,考卷当堂审阅。
暂且不提陛下如何惩处背后的一干人等,此旨一出,底下科考的仕子们都是很喜闻乐见的,陆家也忙着再次备考的各项事宜。
嘉月倚在暖阁窗边,顺手取过案几上一本书来看,翻了几页,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采苓端了一个嵌螺钿茶盘掀帘进来,瞧嘉月倚在窗前,忙几步赶了进来:“小姐,近日你精神差了很多,这儿正对着凤口,再坐下去可要着凉了,喝碗热乎乎的花生酪罢。”放下茶盘,又将搭在熏笼上的衣裳拿过来替嘉月披上。
嘉月回过了神,拢了拢衣裳,起身说:“关上窗罢。”
阁中暖洋,嘉月执勺轻轻搅着雪白细腻的酥酪,点点桂花点缀其间,满口细腻香甜。
采苓端起瓷碟,“这是厨司新制的山楂糕,酸甜开胃的,这两日我瞧着小姐胃口不好,小姐尝尝?”
嘉月应了一声,又慢吞吞喝了一口酥酪。
外头帘子打开,采萍捧了各色冬衣若干,还有几件极好的毛皮褂子,缩着脖子呵了口气道:“好冻呀!这是大奶奶处刚差人送来的冬衣——呼,这天儿可下一场雨就越冷一回了。”
采苓接过她手上的冬衣,笑道:“你先去暖一暖,一会再回屋添件衣裳。”
采萍三两步走到暖炉旁搓了搓手,复又笑容满面地笑说:“这几日京城里好生热闹!先是听闻司南伯爵赵家的嫡次子要聘左副都御史叶家二小姐为妻,啧啧,这叶家小姐真是极好的福气,可真要羡煞旁人了。”
采苓斟酌思索了一下:“这门第……”
采萍不以为然地摆手一笑道:“门第攀不上没关系,八字匹配得上就好了,还怕没人愿意巴结这门亲事?据说赵家曾请了高僧算过,两人八字儿是天作之合,你说怎么就能这么巧呢……还有呢,这事刚过没两日,辰王府也抬了位侍妾进门,听人讲,这是苏大人亲自举荐的!欸喲,果然这闹热事儿都凑一起去了。”
嘉月手中一顿,耳垂上的翡翠坠子轻轻荡着。
“据说伯爵府娶亲那排场,啧啧,可是好生的富贵阔气,家里摆了三日的流水席,又是唱堂会,邀杂耍,光是鞭炮都放了好几十筐!喜婆丫鬟撒了一路铜钱果子,一路吹吹打打,极是风光热闹!”
采苓察觉到主子的神色有点不对,双目直愣愣的怔怔出神,迟疑片刻,轻唤道:“小姐?”采萍听见也停下了声,察觉到自家主子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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