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卫府院子里十分热闹,嘈嘈切切锣鼓笙吹隔着院墙都能听到。
承晔下了马,到万卷斋由丫头伺候着梳洗了,换过一件家常衣裳,这才一路进了园子。
湖中水榭上此时铺了红氍毹,一名插着背旗的女将军手握长刀正与几个人打得热闹。
对面的凉亭围着锦帐,桌上陈着糕点瓜果,卫老太太在一众人簇拥中津津有味地看着戏台子,小禀义和童管事在他身旁站着凑趣,卫老太太不时哈哈大笑一声,旁边坐着的宜秋和暖晴也是眼睛闪闪,一瞬不瞬地看着戏台。
承晔笑笑,卫府的女眷们最爱看热闹的打戏,连暖晴小小年纪也是如此,大约是受家风影响了。
但近日也有新鲜事,比如从前热衷武戏的秋表姐就转了性儿,趁着舅舅在外未归,听说她在家中偷偷将什么《墙头马上》、《游龙戏凤》、《牡丹亭》、《西厢记》都看了。
呵,承晔肩头一抖。
这还是那个从小到大对他痛下黑手,十二岁之前每每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的表姐吗?
十二岁之后倒是长大了不打架了,但是他心理的阴影仍然在。
“祖母。”
承晔笑得乖巧,刚进去凉亭就搂着祖母胳膊将脸贴上去。
“哦,乖孙孙回来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叫乖孙孙让他略略觉得羞耻,承晔竭力不看其他人的神色,保持乖巧笑意。
卫老太太将手覆盖在他手背上摸了摸,“冷不冷?累不累?饿不饿?”
卫老太太这些日子性子变化也大,从前还有严厉的时候,现在则是毫无保留地宠溺。
承晔每回到家见到她,都会被问这么一句冷不冷?累不累?饿不饿?
老人家问得多,偏偏自己又不能认真回答,但凡他说冷了,祖母便会催着人拿衣裳,嘴里唠叨着伺候的人。
因此未免祖母操劳,他对这句话一概摇头以答。
忽地他身后有人伸出一只手,按在他头顶上。
承晔恼怒,扭头向身后一呲牙,做这种事,这位真是从小到大做惯了的。
宜秋手上力道略略加重下压,不让承晔挣脱。
“你也大了,别让祖母操心。”
话是好话,但这手未免就……
承晔站起身握起拳头瞪她一眼,宜秋挤挤眼又是一笑,意思是放弃吧,你打不过我哦。
卫老太太未必能注意到他们这些小动作,但她身后站着的小禀义看得一清二楚。
承晔一脸羞恼地望过去时,她还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承晔瞪她一眼,站在小禀义身后的童管事却一哆嗦。
他有些心虚,生怕收了江小姐好处的事现在被少爷挑破,被老太太责罚,眼珠一转咧嘴笑出声。
“老太太,方才接二爷回来的路上,碰到祖家的人了。”
祖家?宜秋耳朵动了动,耳廓有些发烫。
“祖家的人?”
卫老太太也是耳朵一动,“祖家有什么事了吗?”
“祖家少爷今儿个偷偷溜出门,骑马出了城,要离家出走。”
“啊?”
卫老太太和宜秋同时惊叫,宜秋已经从椅子上跳起来。
“找到人了吗?”宜秋问。
“啊”,童管事被她话里的急切吓得呆了呆,“找……找到了的。”
他咽下后面的话,祖少爷是被家丁围追堵截,祖老尚书还求告了守城门的禁军帮忙才找到的。
他和二爷回家路上正好遇到祖少爷被五花大绑抬回来了,所幸随从们怕被人看见,拿布把人裹起来了。
宜秋怔怔,他那晚说要出门是这个意思啊,不知出去做什么?
这时有小厮来报,“二爷,费老爷请您往前院一趟,阿小少爷回来了。”
承晔大喜,跳起来应道,“这就来!”
坐在一旁一直未动也未说话的卫暖晴忽地肩膀一抖,唇角绽出笑意,他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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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用罢午饭回到暖阁小憩了半个时辰,起来后便捧着热茶坐在书案后看奏本。
有凤阁的书吏在外低声求见,将一本装订好的集子呈上。
蓝印封皮上并没有一星半字,皇帝翻开之后才见是文九盛写的字,看墨迹是新写的。
内中所书多出自四书,还有几首前人诗词。
那字个个风骨铮铮,削金碎玉,正如其人。
早上求他教自己习字,他是答应了的。
皇帝喜气盈盈,对那书吏道:
“转告文阁老,朕谢谢老师,朕一定不给老师丢脸,用心练习。”
书吏领命转身欲走,皇帝又叫住他,“让老师放心,朕不会耽误政事。”
一时手不释卷研看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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