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想起先帝的旧事,深深蹙眉,看着李宫令道:
“皇帝对林家那丫头未必就放下了,他……”太皇太后放在桌案上的右手蜷缩成拳头紧握着。
“哀家决不允许皇帝步这个后尘,在子嗣上吃亏。你让人留意着适龄的女子,大婚之后还要充盈后宫才行。”
李宫令垂首应声是,又听到太皇太后说:
“让万吉盯紧仪太妃和这个越溪,还有嘉和,这段时间她来福宁宫的次数少了呢。”
…………
傅制在樊白楼门外吐了半晌,醉醺醺地被两个仆人连拉带扛地扶上马车。
马车粼粼行走在京都的青石板路上,不声不响停在一间酒楼的后巷,换了一身雪青长衫的傅制跳下马车,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步履沉稳轻快地从后门上了楼。
雅房外略有些嘈杂,傅制摇着折扇推开门往里走,口里还发着牢骚。
“者也你个小鬼头,再这么胡闹小心我告到你主子……”
话说了大半,这才发觉自己进错了房门,他赶忙向座上的那个女子躬身赔礼,“在下鲁莽了,进错了门。”
抽身往后退走的时候心里有些异样,方才看了一眼,那女子有些面熟,很像……者也。
傅制心跳加快,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那女子笑盈盈一双美目望着他,这眼睛,这张脸……就是者也啊。
“者也?”傅制甩甩头,这都是女子了,怎么会是太监者也?
“你是谁?”他恼怒道,声音里带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那女子仍是笑盈盈的,“傅侍郎猜得到吧?”
傅制眉头一跳,神情似惊怖,又有些疑惑,不过瞬间又转为一派清明,他施施然向房中两名女子一礼,口中道:
“惊扰两位小姐,小生唐突了。”
不管眼前的人是谁,是公主也好,是其他任何人也好,见了女眷都是失礼,他现在退出离开,就能保全女子名声。
快速转身,脚步急促,抬手要触上门把手。
“站住。”
背后的女声清冷,透着天生的威严,傅制几乎是本能的脚下一滞停了下来,但并没有其他动作,没有转身,没有行礼,没有开口说话。
女子似是叹息一声,道:“傅制,我是嘉和公主。”
脑中轰然一声一片空白,在纷乱的思绪涌上来之前傅制只来得及依礼跪地俯身叩拜,鹅黄绣金线的鞋尖上有流云纹裙裾拂上,女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又很快掠过,“不必行礼。”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重又被合上,屋中恢复了宁静,只余傅制一人伏地跪着。
良久之后傅制才起身,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又摇摇头,这叫什么事啊,公主假扮成小内监偷偷出宫游玩,自己无意间还成了帮凶。
房门在此时又被人从外推开,傅制吓得往后跳了一步,他的反应更是将进门的两个伙计吓得张口结舌。
原来不是公主去而复返,傅制吁出一口气,看看摆在桌上未动的几碟小菜,从腰里解下钱袋。
一个伙计笑着上前道:“这里已经结过账了,公子。”
又从身后另一个伙计手里拿过一个雕漆剔红的海棠木盒递过来,言道:
“这是方才的客人留下的,说要送给公子。”
两个伙计重又添上热茶,摆好了茶盏,自关门退出去了。
傅制打开那木盒,见其中琳琅满目摆着几样物事。
几款香料是此前与“者也”一起在京都夜市采买,一起钻研古方所做的。还有一个玉瓷瓶,里面装着青褐色的丸药,清亮的药香扑鼻。
最下面是一张折叠好的花鸟笺,几行娟秀小字,无头无尾只有几句话:
有者也,是嘉和,无者也,也是嘉和。都是嘉和,与者也无关。
傅制嘴角一勾,一句话写得像是佛偈,这公主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但心里偏又有些异样,那个跟自己很是投缘,有趣又好玩的小内监者也,是嘉和公主啊。
太医院秘制醒酒丸药,赠“奉旨醉酒”傅侍郎。
看信的人嗤声一笑,奉旨醉酒吗,还真是。
周正奉旨写戏,自己则是在兵部努力自污,以便于让人放下警惕无视自己,这样才能窥测到想要了解的东西。
哎呀,虽说失了一个投缘小友,但至少是避过了一场灾祸,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跟嘉和公主扮的小内监在宫外见面,这是多大的把柄啊,会要命的。
傅制捧着海棠木盒一步三摇下了楼,仍从后门出去,上了自家马车。
车夫扬鞭一旋,马车向前走,车帘晃动,傅制摇摇手里的木盒,几种熟悉的香气交杂,一起涌上鼻端。
咿?奇怪了,还有种奇怪的腥味,傅制用力翕张鼻孔,哪款香料做得不对?
就在此时,随着马车轻轻一晃,有东西抵在他侧颈上,黑暗里也能感受到那一把尖锐冷硬的匕首,闪着清亮的锋芒,傅制鼻端接触到的腥味更浓。
那人嘘声道:“公子别乱说话,带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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