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庭带着随从好容易挤过呜呜泱泱的请愿人群,自后巷邻近的小院内翻入沈迟所居住的院落。
他是地道的文官出身,虽说君子六艺都有涉猎,但翻墙入院这种事还是人生里头一回做。艰难踩着随从肩膀爬上院墙,又毫无读书人风骨地连滚带爬跳下了墙,刚抬头便见到一个满脸是血的人站在不远处。
大红一品官袍,瘦削身形,长须及胸,这个人如此熟悉!
他眼前一黑,鼻子发酸,也不待站稳脚跟便趔趄着往前跑,嘴里哭喊着:“老师啊。”
这帮败类,竟然出手如此之狠,今天这事看来难以善了了!
沈迟等人见了这阵势也是吓了一跳,庞立和小图慌忙上前搀扶着段庭坐下,又将地上几只麻雀尸体指给他看,示意这只是要先发制人的“苦肉计”。
段庭惊愕半晌才回过神来,“老……老师啊!”
他喃喃着说不出话来,这么荒唐的主意,是他那个对死者尸体翻肠搜肚,上一秒剖尸下一刻挥刀大块吃肉的老师吗?
忽地又回过神来,都什么时候了,他目光往四周睃寻,按常理来说,这里应该一直有人监视着才对。
“今天外面出了大事,宅子里的仆役们都出去看热闹了。”小图撇撇嘴道。
段庭哦了一声,又略做迟疑,看向沈迟道:
“这样有用吗老师?”
沈迟抹了一把脸上狰狞的血迹,先向众人说道:
“走吧,事不宜迟。”
他自己先第一个迈步往大门方向走去,回头看着一脸不解仍然跟在他身后的段庭说道:
“这个办法我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扭回头看向院外的方向,目光冰冷如冰刃,“我只是知道,他们这个办法对我没有用。他们这个闹事的办法,应该是为文阁老准备的吧。”
如果是文九盛本人亲自来到沙洲府,见到文非吾的学生请愿,因是阁老之子,杀了人便不伏法,他任是满身有嘴也说不清楚,因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都会成为被人攻击的靶子。
但是他自己主动找皇帝请旨来的,皇帝也很睿智地托他前来,而非是派文九盛本人前来。那就不一样了,这些原本准备好对付文阁老的手段,用在他沈迟身上就完全变了味儿。
段庭好像听懂了一些,但细想之下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懂。外面闹得这么凶,姓沙的出手这么狠,老师究竟要怎么化解?
拿着哨棍站在院门外的差役,原本还在眯着眼欣赏眼前的读书人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的好戏,这种形状无端让他们想起自家不懂事的婆娘,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仅是假而且还需要观众配合才能行,男人若是不去哄,这出戏是真的没法演下去。
他们身旁站着几个抄着手看热闹的仆人,其中一个白胡子的老者便是差役们的上司。
只要他打出手势暗示,差役们就会将哨棍戳在眼前读书人身上,戳出伤口见了红是最好的,之后他们会围堵已经乱起来的围观群众,口里喊着保护上差谨遵上差之命的话随意戳伤打伤几个人,死了人都没什么,只要将事情闹大即可。
谁知还未等到那老者出手暗示,身后的大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所有人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有一个满身是血的红袍官员跑出来,他拦腰保住打头叫得最凶的读书人,那人在他怀里也是被吓得一抖。
他啊地尖叫一声,推开那红袍官员,“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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