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微眯起眼,望着门口那逆光中的少年。
她果然不认识这个人。
芸娘摇摇头。
这个人的容貌和气质都太过扎眼,是看过便不会忘的,她可以肯定自己此前并没有见过他。
虽然芸娘一脸陌生,可一向不苟言笑的秦榔儿见到她却有些激动。
“你……”他冲到芸娘面前,反复看了又看,有些犹豫,“你和薛道运是什么关系?”
芸娘忽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看着他,“你认识家兄?”
秦榔儿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妹妹,我先前经常见他看你画像。”
他此话一出,泪水又开始在芸娘脸上肆意横行,很快便斑驳了来之前理好的精致妆发。
只是这一次的芸娘早已无心再管是否失态了,她伸手无意识将秦榔儿的衣袖攥紧,仿佛是怕他跑了一般,眼神半是恐惧半是渴望,“他…他怎么样了?”
秦榔儿一瞬间迟疑,琥珀色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薛兄他已……去世了。”
去世了。
三个字,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的重锤一下子砸在芸娘胸口。
砸得她头晕眼花。
秦榔儿忙反手将她扶稳,“你还好吧?”
芸娘的手此时还抓着他没有放开,如今更是将指甲嵌进衣袖中,指节攥到泛白。她死死盯住秦榔儿,一字一顿问,“为什么?”
秦榔儿道,“我是在流放途中遇见他的。当时押送我们的那一支队伍,不幸在过祁连山的时候遇到了山匪,薛兄他,为了保护我,没能躲开山匪砍下的刀。”
芸娘双目瞪圆,眼中没有了泪水,却开始有比悲伤更绝望的情绪在蔓延。
“为什么。”
她痴痴望着秦榔儿,仿佛要通过那双眼,看到兄长死去之前的模样。
“你知道吗?”
她缓缓开口,“我父亲是一个清官。”
“我母亲是商贾之女。”
“我兄长自小文武双全,“年仅二十五岁便中了进士。”
“若没有高阳,我家原本不至落得如今这般。”
芸娘目光忽然狠戾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家都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天却偏要派人来害我们?”
“父亲被斩首,哥哥在流放途中被杀,母亲为带我出掖庭被乱棍打死,我被卖到青楼为妓……你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
芸娘目眦尽裂的瞪着他,更像是在瞪这个不公正的世道。
她在问秦榔儿话,却并不期待听见他的回答。
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屋内的人看着她的模样都是心底一惊,生怕芸娘无法度过这悲痛,就此追随家人而去。
秦榔儿垂下眼,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似乎也在极力隐忍着情绪,用尽量平和的声音道,“薛兄死前托给我两件事,第一件是杀了高阳,第二件事,是要我找到你。”
他克制着心底悲痛,慢慢道,“他要我转告你,生于乱世遭逢不幸是夙命,生于盛世遭逢不幸则是运气差。薛家的运气很差,才会逢此大劫,可他却不信薛家所有人的运气都会如此差……”
秦榔儿深呼吸一口气,“薛兄说,他死以后,全家人的运气便都给了你一人,他们一定会保佑你此生平平安安,顺遂无虞。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快乐的活下去,万莫要把自己困在过去的仇恨之中,那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一番话落,原本心如死灰歇斯底里的芸娘,神态竟慢慢由冷漠转变为了悲伤,人也有了一丝生气。
她松开抓着秦榔儿的手,忽然脚下一软,登时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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