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你。
野人但见得周遭赤色之水忽然下沉,汇聚于一个漩涡之中,那漩涡便是封渊,其黑暗可怖,卷起赤色的水浪翻滚,仿佛能容纳天地间的一切。
封渊所宽所广,盖过方寸山的葫芦树不知多少倍,野人心间骇然,自言自语道:“诗有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好一个绝地险地,使人心神震颤。”
九凤笑道:“原来你还会吟诗呢,只是此间不过一方小潭罢了,你若真真见了大渊大川,还不给吓死了么?”
野人邹眉不解,问道:“好姐姐,外面的天地都是些什么模样呀,这样可怖的深渊在你面前尽如此寻常。”
老龟抢断道:“土包子,你是闯过轮回海的人,你觉得这封渊与轮回海相比起来,气势如何?”
野人答道:“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同日而语——对咯,我和姐姐在前面打架,你躲在后面鬼鬼祟祟作甚?”
老龟不满道:“什么鬼鬼祟祟,你懂个屁,老夫和那叫做三娃的孩子打赌呢,我们猜拳,他输了个精光,把唤醒地底穹庐的方法都给我讲了,届时到了沈渊葬帝之所,你一看就知。”
野人心中暗骂:“贱人啊贱人,小孩子都要骗。”
九凤突然面色冷峻起来,她振翅一飞,带着野人到了天上去,严肃道:“兄弟,我有些心神不宁,这封渊地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躁动。”
老龟闭目一听,附和道:“不错,是咆哮声!”
野人修为不够,除去轰隆隆的水流声之外,实在听不见其他的异响,由是只能居高临下,瞩目着这大荒里面的封渊。
其间深不见底,万千物什坠入下去,杳无消息,仿佛永世不得超生一般。
突然!
他的心绪躁动起来,封渊里咆哮之声大作,那声音嘶哑悲愤,不甘而无奈,将流入封渊里的赤水给逼得倒流而回!
几人不敢大意,飞到更高处去。
顿见得一个人面兽身的庞然怪物已然挣扎着到了渊口。
野人急道:“那是什么东西?”
老龟闻言一个惊愕,张嘴不和,说不出话来。
九凤惊疑思索,答道:“那不是东西,那是神!”
野人激动起来,问道:“什么神?”
老龟害怕起来,赶紧提醒道:“别说话,那是犬戎,是天帝的看门狗!”
野人更加不明白了,可那叫做犬戎的神不停地大吼大叫,突然间大荒的天变成了夜晚,犬戎再挣扎,大荒的天又变成了白天。
“歘!轰隆!”
闪电带着惊雷划破天际,直面大荒封渊而来。
那犬戎激动不已,尖叫得更加大声了。
封渊里的赤水倒流得越来越多,片刻间淹没成一片赤色汪洋,生灵遁走,涂炭寂灭。
九凤不敢大意,载着野人越飞越高,赶紧护住神魂,偶有颤栗。
野人若有所思,忽而大声道:“我想起来了,以前书生偷天给我看,天上也是这样的惊雷和闪电!好不骇人!”
老龟道:“不说话你会死么?你看,那犬戎神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他逃不掉的。”
野人这才仔细看去,果然见得那怪物被什么东西勾住——
“我知道了,他被鱼钩勾住了——是蓑笠翁,蓑笠翁在钓鱼!老龟你说是不是?”野人激动起来,大喊大叫。
老龟一口老血喷出,颤抖道:“你再大喊大叫,我就将你丢到封渊里面去。”
野人于是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天色忽明忽暗,狂风乱作、暴雨如注、惊雷轰鸣,震得道心不稳。
再过片刻,那叫做犬戎的怪物不甘心地吼叫几声,被鱼钩勾住,慢慢沉入封渊之中,赤水恢复如初。
“我不甘心啊,天杀的,大荒没了我,遗失之血必定成长偷渡——天帝啊天帝,你睁开眼看看吧,天要变了……”
怨恨之声响彻天际。
野人等也恢复了心神,忽而全身发软,但他逆血涌动,大吼一声,将心间恐惧破去,哈哈大笑道:“几度东风吹世换,千年往事随潮去!”
九凤道:“嘿!被你这一吼,我突然间不怕了,你真有办法!”
野人嘿嘿傻笑。
老龟拍着自己的胸脯,提醒道:“走罢,去葬帝之所看看,若无机缘,我们还是赶紧去南边找肃慎罢,大荒这些年来不太平,愈发吓人了。”
九凤不知他神神叨叨作何言语,载着野人朝沈渊飞去……
不多时,前方的天色恍惚暗淡下来,漫天星辰闪烁不停,天地一片寂静。
野人叹息道:“嘿!这大荒真是怪了,这天说暗就暗,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你们看,这夜空好静!好美!”
九凤闻言扑哧一声,笑道:“傻弟弟,天空在你头上呢,你看到的是下面的景致。”
老龟也埋汰道:“土包子就是土包子。”
野人这才惊愕过来,迅即仰首看天,果然见得乾坤朗朗,红日艳艳;他再低头一看,下面却有一片夜空,顿时焦躁起来,急道:“这——这……我们到了什么鬼地方了?”
老龟唉声叹气,道:“傻子,下面的夜空就是地底穹庐,我们已然到了葬帝之所的边缘了,这里是沈渊。”
野人心神震荡,突然间血脉翻滚,说道:“好姐姐,你看下面天空中的星辰好漂亮,我们飞下去玩玩罢。”
老龟急道:“不可,摔落下去,将永远不得脱身,你所看到的满天繁星,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灵坠落下去变成的。”
野人道:“你懂的真多!”
老龟傲然道:“哼!那是自然。”
九凤嗤之以鼻,问道:“造化呢?你说的造化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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