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宁。”
习宁推开门应道:“属下在。”
段亦澜一把将离央横抱起,吩咐道:“准备马车,去四方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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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央醒来时已是深夜,醉酒的后遗症就是头痛和失忆,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反映了许久,才想起自己喝醉了,现在在四方楼。
但喝醉时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的记忆好像就停在她敬了赵炎一杯酒,又好像还有段亦澜。离央伸手拍了拍脑袋,好像里面一团浆糊,所有人的样子都混在一起。
睡了一觉之后,离央现在倒是清醒的很,虽说还在夜里却也没有了睡觉的意思。虽然不记得喝醉时的事情,但与赵炎见面的场景却还是一遍一遍的在脑子里循环,离央睁眼闭眼,都是赵炎道歉的样子。
可就像她当时质问他的那样,他们之间的恩怨,一句道歉就能两清吗?
离央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木盒,不大,细长平扁,做工精细的样子,看上去被保管的很好。离央将它打开,里面却是一根几乎已经掉光了金漆的铁簪子,有些粗糙,尖头处还被磨圆了。
但它却被离央用十分名贵的木盒装着,可见离央对其的珍贵程度。她把簪子拿在手里,披上披风,走出房门上到了四方楼主楼的楼顶。
主楼很高,算是京城最高的建筑了,离央坐在楼顶上,整个京城都尽在眼底,许是夜深了,放眼望去亮起的灯光并不是很多,零星几点,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黑暗,更显得天上的明月十分光亮。
离央就趁这月色细细的看着手中的簪子,眸色黯淡。
这是她在北赵被追杀那一年,曾经救助过她的一户人家女主人的簪子。
那是个在北赵极难见到的温柔的南方女子,即便容颜老去,也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美丽的样子。她本来洁白的皮肤被北方的烈日晒得乌黑,如果不是她实在温婉,大概都没人相信她是从遥远的南方来的。
这个簪子是她丈夫送她的定情信物,据说买的时候以为是金的,被骗了好多银子,后来金漆慢慢掉了,才知道上了当,懊恼了好久。不过她丈夫倒不是在乎那些银子,是觉得愧疚自己没能给妻子一个最好的礼物。她却是不在意的,依旧天天戴在头上,仿佛这根铁做的簪子比金子还宝贵。
这是一户极好的人家,当初她受了重伤晕倒在他们家后院,任谁都知道是会惹祸上身的麻烦事。可他们还是救了她,并且花了大价钱为她找大夫治伤。他们说他们曾经也有过一个女儿,若是能活下来应该也和她一般大了吧。
她感激极了,在那些被追杀的日子里,她从来不敢奢求夜里能有一张床,饿了能有一口饭,不死就已经是万幸了,更别妄想能有人像父母一样对她好。而她这辈子,长这么大,都还不知道父母的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户人家实在温暖,这种温暖让她贪恋,让她幸福的一时忘了她的命,忘了她这样的人能拥有这种温暖,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她不敢留下养伤,追杀她的人很快就会找到她,她不想连累这户人家,于是伤口好到能行走的时候她就与他们道别了,临走时那个温柔的女主人不舍的流泪,说好像又要失去一个女儿。那时她下定决心,若是这次能活下来,一定要回来看他们。
后来有一段时间她过的还算不是很艰苦,也弄到了一些银子,于是她到首饰店买了一根真金的簪子,冒着被抓的危险跑回了那户人家,想把这个簪子送给那个待她像母亲一样的女主人。
可是她来晚了。追杀她的人查到了当初为她治伤的那个大夫,大夫胆小,所有的都说了,他们就找去了那户人家,那对夫妻人那么好,自然什么都不肯说。等到她这次回来,他们家的门上都已经挂满了蜘蛛网,而他们的尸体则被草席子卷着随意埋在了村外的空地,连个墓碑都没有。没人敢替他们收尸,若不是北赵天气太热尸体不能久放,怕是连埋都没有人埋。
她沉默着为他们立了碑,把那个金簪子埋在了他们坟前。做好这一切后她去找了那个大夫,他搬了家,让她找了很久,可还是找到了。
她从不对普通人用杀阵,那次却破了例,她实在怒极了恨极了,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在她耳边说:杀了他——杀了他——
可当那大夫才七岁的儿子哭着过来抱住他的父亲,她忽然谁都不恨了。
她破了阵转身离开,身后大夫感激的冲她磕头,小孩嚎啕大哭,她也一下子落下泪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北赵流泪。之前哪怕条件再艰苦,险些丧命的时候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这次却怎么也忍不住了。
走出那个大夫家的家门,离央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如果不是阵师就好了。
离央猛地愣住,回忆也到这里戛然而止。如果不是阵师......
离央看着被夜色笼罩的四方楼,四分楼环着主楼耸立,除了皇宫,京城娄阳最宏伟显眼的就是四方楼了。若是三年前,她或许还有选择,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离央握紧了手中的簪子,不由得想起了离钟,他真的狠心一离开就是这么久,放她一个人承担起阵师的使命。
“师父,这个担子太重了。”离央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但是你放心,我会坚持下去。”离央的目光坚定的看着远方,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脚底,四方楼,娄阳,甚至东楚,“无论是谁,赵炎,或者任何人。”
“没有人能够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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