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姥家南窗那的大炕上总是暖洋洋的,太阳光从玻璃那透进来,照在她身上。
细绒绒的头发在阳光里飞舞,一上一下的胳膊在空中忽长忽扬,怎么看都像跳舞的飞天。
我趴在太姥的腿上,等着看那些线轴上的细绒线怎么变成耐用的鞋垫。
过一会儿我就睡着了,自然也是没见到什么鞋垫的。
“大娘,这是俺们发的,耐用着呢。”一声怪调把我惊醒,砰的一声爬起来,头就撞到了窗沿上。
一个人坐在菜窖的沙土上,满脸通红的和太姥拉扯着。
太姥把那个人手里黑黢黢的东西抢过来,就要给他扔掉。
那人见太姥真的要生气啦也就不抢了,他知道太姥不会扔的,只是不好意思的呆在那傻傻的笑,手和脚无处安放。
太姥说让他走几步,看看还合适不,又说,脚都这样了,明天在用獾子油擦擦,好的就快了。
后来我看到了那个黑黢黢的东西,是一双毛毡鞋垫,还是太姥给洗出来的模样上才能看出来的样子。
太姥又在鞋垫的上面添了些旧棉花,坐在阳光下,给鞋垫穿上了一层灰色的衣衫。
太姥告诉我,这个孩子就一双鞋垫,磨得都没有前掌了。
原来,挖菜窖那天,他们几个人是脱了鞋的,光着脚站在泥土里。
在太姥口中的这个孩子脚上还有伤口的,不管别人怎么让他上来,他都说这土里可比地上暖和多了,还比鞋里软乎。
太姥就把他们搁置在地上的鞋晾晒在土墙上,顺手掏出来几双鞋里的鞋垫,也就看到了他的半截鞋垫。
那时候大家都很苦,也没见谁见天的说。
可是太姥的心里更苦,她很难过,这些架线兵都是天南地北来的孩子,小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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