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如断线的珠子缠绵不绝。雨后的清晨格外清凉,禅院里静悄悄的,雨雾氤氲,空气中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留宿的香客都还沉浸在睡梦中。
云溪早早便起了,打算趁着众人还没醒先给夏侯纾换药,再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她刚走到夏侯纾的榻前,就察觉到不对劲,慌忙伸手探了探夏侯纾的额头,才发现她烧得厉害,瞬间便慌了神。
夏侯纾身上有伤,受伤的原因也极为古怪,如果去请寺里懂医术的师父来看诊,势必会暴露,宣和郡主知道后必然会追究。但如果不及时就医,万一夏侯纾有个什么好歹,她作为贴身侍女,不说处事严厉的越国公会如何处置,就是爱女心切的宣和郡主也能把她活活打死……
正左右为难,夏侯纾忽然睁开了眼睛,抓着云溪的手迷迷糊糊地说:“不要告诉别人,我不会有事的。”
“我该怎么办?”云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带着哭腔说,“小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别急啊……”夏侯纾努力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红着眼圈的傻姑娘,又好笑又好气,缓缓道,“横竖我这会儿是没力气起来了,你去告诉母亲,就说我昨天上山累着了,新换了住处晚上也没睡好,要多睡一会儿。然后去找子深小师父,就说我贪凉开着窗睡觉,结果受了寒,嗓子也疼得难受,让他给我准备些治风寒或清热解火的汤药。他心细如尘,又懂医术,听了必然会妥当处置。回头你再悄悄地把药带回来,别让母亲看见。”
“可你这哪里是受了风寒……”云溪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握着夏侯纾的手,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放心,我死不了的。”夏侯纾快被她给气醒了,只得催她赶紧按自己说得去办,“但你若再不去,可就真严重了。”
云溪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明白夏侯纾的意思后,先去宣和郡主的禅房报备了一声,才知宣和郡主也因步行上山累着了,准备用些斋饭后就在禅房里休息,让夏侯纾好好歇息,晚点再过去请安。她这才稍微放心了些,赶紧又去找子深小师父要治风寒的汤药。
那子深小和尚与夏侯纾有过些许交情,知道夏侯纾不是身体娇弱之人,听了云溪的话,立刻从自己的房间里寻了几粒药丸,借着送斋饭的名头到夏侯纾的禅房里走了一遭。
这一日,夏侯纾睡到快下午才觉得回过神来,挣扎着坐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云溪今天寺里面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云溪听得糊里糊涂的,半晌才摇摇头,又问:“你说的大事是指什么?”
夏侯纾闻言扶额直叹气,她果真是收了个傻丫头在身边。她都这个样子了,能联系到的大事还能有什么?不过细细推敲,云溪都没反应过来,那必然是还未有人发现。随后夏侯纾便让云溪给自己打了些热水来擦洗身上的汗渍,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伤处,才挑了一件颜色较深的衣裳穿上。
云溪看着夏侯纾几度欲言又止,见她对昨晚的事始终只字不提,最后放弃了寻根究底。
夏侯纾虽然不露神色,但还将云溪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想这丫头就这点好,简单又识趣,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总是把握得非常好。
稍晚一些,雨终于停了,禅院的雾气也薄了一层。不一会儿便有负责下山采购蔬果的小师父回来各个禅院通知,说是下山的路面湿滑,又有几处山体滑坡,目前已派了人去抢修,建议留宿的香客不要随意下山。
夏侯纾身体尚未恢复,对此倒无异议,只是想着昨晚的事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后山发生了命案,死了那么多人,都大半天过去了,总该有人发现才对。而她曾出现在现场,难保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万一到时候彻查起来,她也担心自己会牵连进去。
刚同母亲用完斋饭,前一日遇到的刘夫人又带着女儿来了,一进门就先抱怨了一通这鬼天气,随即又说这雨下得好,正好可以与宣和郡主再聊聊天,还客套的请宣和郡主不要嫌她话多。
宣和郡主平日里并不是个话多的人,也鲜少与人深交,这两日也不知道是那刘夫人太过有感染力还是这护国寺过于冷清了,竟然与她相谈甚欢。两人静坐着闲话家常,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夏侯纾大致听了一下她们的谈话,内容大概是孙少卿家的小儿子得了怪病,久治不愈,听闻护国寺香火灵验,所以刘夫人便带着女儿来护国寺祈福。母女俩已经住了快一个月了,本来打算这几天就回去的,不料遇到大暴雨,车道毁了,马车下不去,只好继续留宿。
夏侯纾听得仔细,立即发现了刘夫人这话说得前后矛盾,根本经不起推敲。试想一个家中有幼子卧病在床的母亲,光是担心和照顾孩子都已经用光了所有时间和心力了,哪里有心思带着女儿到护国寺长住?更别说还能与人说说笑笑。这个说法十有八九是用来忽悠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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