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是这么想,当着庆王的面,谢知晏到底不好说什么,便下意识提起茶壶为自己斟了杯茶水,一边喝一边等着庆王为他准备的“惊喜”。
约摸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谢知晏听见楼下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喝彩声,他下意识抬了抬眸,顺着半开的窗户往底下望了望。
谢知晏看了好几眼,倒是也没瞧出什么,只发现大堂中间那块台子似乎已经搭好了,有几个像是戏班里的人正在上面来回走动着。
几个唱戏的而已,也值得底下这堆人激动成那个样子?
谢知晏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摇了摇头,正打算收回目光时,就听见庆王忽然提高了声音道:“你快看,好戏马上就要登场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庆王的声音不失激动,瞧着竟是和底下那群喝彩的百姓没什么两样。
一时间,谢知晏也不知道该用怎样一副表情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反正就挺一言难尽的。
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袖子从庆王的爪子底下解救出来,默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底下的喝彩声更大了,就连庆王也跟着连声叫起好来。
谢知晏心下诧异,忍不住又往底下瞥了一眼,然后他就看见几个画着大花脸的人开始登台了。
左右这会儿没事干,又被庆王留着走不了,谢知晏便想着随便看看底下这出戏打发打发时间。
底下的戏台上唱的似乎是一出新戏,不同于他从前看过的那些老套的情情爱爱、无病呻吟的才子佳人的戏码,这出戏讲的是一些神仙精怪的故事。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这不仅仅是神仙精怪的故事,而是有人在借着神仙精怪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传达一种想法,一种反叛的、热血的抗争精神。
没错,就是抗争。
这是谢知晏从这出名为“魔童降世”的故事里看出来的东西。
一开始的时候,谢知晏对这出戏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甚至从没有奢望过底下那些人会演出个多么精彩绝伦的故事来,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当看着台子上那个“魔童”渐渐长大,开始向不公的命运宣战的时候,谢知晏心里却不知不觉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尤其是在那画着大花脸的小童说出那句,“若命运不公,就与它斗到底,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时候,谢知晏感到一股热血直冲他的头顶。
这句话对人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冷静如谢知晏,听完之后也不禁有些心旌摇曳。
他忍不住想,是啊,人为什么要认命呢?命运这个东西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它可以有无数种呈现方式,麻木不仁、听之任之是一种,不屈奋斗也是一种,人又为何要心甘情愿被它诓死,做它乖顺的臣民呢?
其实,命运最该听从的是自己才对吧。
谢知晏这么想着,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积聚,但这一切,庆王是不知道的。
趁着中场休息的空隙,庆王转头看着谢知晏,一脸得意道:“怎么样,本王没骗你吧,这场戏是不是分外精彩?”
精彩自是是精彩的,只是谢知晏却不知,庆王这句精彩底下,是否还有什么别的深意。
因着这份不确定,谢知晏暂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点了点头,仅仅只从字面上评判道:“确实很精彩。”
得到了谢知晏的认同,庆王的神情更得意了,不过他很快想起什么似的,微微压低了声音,难得认真道:“还有吗?除了精彩,宁郡王还有没有从中瞧出些别的什么?”
庆王这句话就颇有深意了,谢知晏深深地怀疑,他在看了这出戏之后是不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
想来也是,若是单单只看戏的话,庆王着实没有必要找他过来,他随随便便找个和他玩的好的狐朋狗友,都比谢知晏看戏要轻松愉快的多,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
很显然,这是因为他那些狐朋狗友满足不了他心中更大的渴望,也没办法给予他想要的回应,譬如——听他说出自己的野心。
而谢知晏却不同,他这段时间扮演的本就是庆王的幕僚和同盟这一类角色,也深知庆王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此庆王若真被这出戏拨动了某根心弦,自然也无惧向他吐露一些心声。
想明白了这些,谢知晏心里就有谱了。
但他肯定不能表现出自己已经将庆王看穿了的样子,于是便能蹙了蹙眉头,不解道:“恕臣愚钝,不知道这出戏还有什么独特之处?”
见谢知晏和自己想象中的反应不大一样,庆王心里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不过他不高兴的点却不是谢知晏的不按套路出牌,而是觉得自己的意思没有被准确接收,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
好在庆王这会儿还处在心潮澎湃一心想搞事的阶段,因此他虽然有些不高兴谢知晏的“愚笨”,到底还是开了尊口解释了一下:“你不觉得,这出戏是在暗示本王,让本王为了天下百姓而翻了这天吗?”
庆王这句“翻天”的意思,谢知晏是听明白了的,只不过——为了天下百姓什么的,他能说他很想告诉庆王,大可不必如此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明明就是自己想要篡位,非要把借口说得如此清醒脱俗,仿佛这样一来就能掩盖掉他觊觎皇位这个事实了似的,简直欲盖弥彰。
谢知晏心里这么想着,不禁有些鄙夷起庆王来,不过想归想,他嘴上却没有说出任何不中听的话,只一脸被吓到的表情道:“这……”
见谢知晏“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庆王有些憋不住了。
只见他叹了口气,用一种无奈又恨其不争的语气道:“知晏贤弟,你莫要觉得本王这么说是为了我自己,又或者是担心皇位落入三弟手里才不得不先下手为强,本王真的只是看不得我大晋的臣民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而已。”
“就拿前些日子赫连铮带人夜袭粮仓这件事来说吧,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父皇他不仅不想着出兵镇压赫连铮,居然就这么任由对方继续驻扎在密山镇挑衅我大晋,若长此以往,我晋国在其他诸国眼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要本王说啊,父皇他就是人老了,做事情也越来越糊涂了,区区齐人而已,我大晋何惧之有?要依本王的意思,非得将他们打服、赶回老巢,让他们再不敢进犯才行!”庆王豪气干云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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