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听到了声响,书案后的人看过来,眸中如飞鸿掠过,当即放下手中狼毫迎了上来。
杨晋见此掀开竹帘缓缓走入,看眼前人要行礼,当即伸出左手托起,随即自然而然地拉着来人的手走向书案旁,却看到了上面清秀不失风骨的字迹来。
“深夜里烛火伤眼,便莫再抄经了。”
听到杨晋的话,被他拉着的人缓缓侧首看字,皎洁月色下眉目如画,仿佛竹林深涧里的涓涓细流,正是起先在院子里跟随杨晋与李绥打了个照面,手奉《玉枢经》的长随成欢。
“过几日便是夫人的寿辰,这些经书大郎若呈给夫人,夫人必会高兴的。”
见眼前人明知他去了何处,却丝毫不多问,永远这般为他思索,为他忧的模样,杨晋便觉心下感动,更是愧疚的说不出话来。
“夜深了,大郎该歇息了。”
见杨晋点头,成欢上前走至他身前,温柔而小心地替他解开腰上金带,挂到楠木施上,正当他绕至杨晋身后,替杨晋剥下外衫便见他眸中忧伤,很快又压下,牵出浅笑道:“方才两位少夫人都来过了,亲自做了你爱吃的,我正叫人热着的,一会用了,大郎是去哪位少夫人处,我派人去提前知会一声——”
话还未说完,成欢便觉自己的手被身前人紧紧握住,只觉心下触动,终是未说话,衣料窸窣声下,杨晋转身,看着眼前低头未曾看他的人,眉目忧伤宠溺地将其揽入怀中愧疚道:“今夜我哪里都不去。”
寂静中,二人都未说话,似乎矗立良久,杨晋才语中晦涩道:“阿娘说的话,我无法反驳,我的正妻只能是永宁郡主。”
听到杨晋的话,成欢唇畔温柔,抬头看着他一笑,只是拉着他坐到镜前,替他卸下发冠,拿起牛角玉石梳一点一点轻柔替他梳理如墨发丝道:“永宁郡主很好,成欢看的出,她是这世间活的极为灿烂,极为通透的女子,那些灿烂与通透是大郎与我皆羡慕不得的,大郎若能与她结为连理,成欢也可安心为你们祈祷,望你们白头到老,儿孙满堂了——”
说话间,杨晋感受到一滴冰冷的泪滑落到他的手背上,当他从镜中看时,身后的成欢却是带着笑,仿佛一切皆是错觉。
“待大郎大婚,成欢就要离开了。”
话音未落,杨晋倏然起身转过来,眉目紧张道:“你要去哪?”
见此,成欢克制地捏住梳子,安慰地看着杨晋道:“永宁郡主家世显赫,此番若与你携手共进,与你是极好的事,你我皆知,郡主聪慧多思,性格坚韧,不似两位少夫人,日日相处下必会从蛛丝马迹中察觉你我,那时郡主必会心生难过,李家不满之下,夫人为你所铺之路只怕毁于一旦——”
见杨晋眉头越蹙越深,成欢没有说下去,只是佯装轻松道:“大郎不必为我介怀,从前我为大郎困于这墙院内是我心中所愿,此番离开,能游走天地之间,大好山河尽在我眼,亦是我心中所愿,望大郎成全。”
听到这一席话,杨晋肩头霍然垂下,因低着头,阴影落在脸上,看不清喜悲。
只过了许久,才终听到他低沉而喑哑的回道:“好。”
“终是我,误了她,负了你——”
一句话,道尽悲凉,戳中成欢心事,只觉冰刃插心般,冰冷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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