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公公从宫门走出的一刹那,也被这宫城外阵仗给唬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百姓要造反呢。
他在这皇宫里呆了四五十年了,从籍籍无名的小太监做起,起起落落沉浮至今,终于是爬到了现在总管太监的位置。
这么多年,见过改朝换代,见过明争暗斗,见过大军压城,见过无数阴谋诡计。这皇宫中,大约没有比他年纪更大的了,知道太多人都已经不在了。
只是,自诩见识颇广的他也从没听过这宫外的鼓发出声音。怎敢啊,这鼓敲响了,最先要的就是那击鼓的人的命,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罢了。
难道是仗着那些围观叫嚣的群众,给了这三个弱女子勇气?
这排山倒海的气势,身处其中确实会让人产生一种民心所向的错觉。但只要这卫军的刀上见了血,这人群的激愤就会迅速冷却,谁也不敢去管别人的事了。
是今天的禁卫军们太好说话了吧。他们只是警告百姓不要越界,却任由他们喧哗吵闹,还以群情激愤为由,把这三人放了进来。
分明就是接到了某些大人的指示吧,要让这件事情闹大,遮掩不了而闹到陛下面前去。
或者,就是陛下的意思,也说不定。皇帝做事也难随心啊,还必须得在大臣面前做做样子,更何况是当今圣上,束手束脚自不必提。
付公公走到那三个伏地跪拜的女子面前,抛开了诸多思绪。他不过是做个传话人,这件事再怎么暗流汹涌,把流程走完便与他无关了。
“击鼓者何人,所求何事,可有状纸呈上?”
付公公虽然年岁大了,声音仍然尖细嘹亮,穿透了沸沸扬扬的人声。众人不约而同住了嘴,紧张看着跪伏在地的三个小身影。
“公公,民女三人特从靖兴府林县北上而来告御状。”邵孟乐跪伏上前,从袖中取出叠的整齐的状纸,双手高高举起举起。
“民女几人要告,林县知县为首的官府,勾结倭寇欺压百姓,告来往商队,拐卖妇孺,私下与倭人交易。”
她的手带着手中纸张哗啦抖个不停,身子伏得很低,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至于因为颤抖而歪倒。
那声音清亮铿锵有力和着些哭后的沙哑,透着悲戚与愤怒,隔得远了有些模糊颤抖,听在耳中隐隐带着委屈与期望。
另外两个女子随着她话音落下再忍不住,伏地呜咽哭得断肠:“求陛下为我们做主啊。”
付公公觉得三个女子的哭声在耳边嗡嗡,心中思绪一闪而过。
倭寇啊,果然是陛下?
他从那手中抽走状纸,与两件事对应的是两张状纸。略略打开扫了眼,红笔写着所告事项,末尾有代写铺户的画押。
他将状纸收好放进袖中,扫过面前压抑着哭声的三人,拂拂袖转身:“嗯,你们起来吧,随我进宫去等着面见陛下。”
邵孟乐三人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沾满的灰尘,顾不得抹眼泪,忙跟上去。
进门前,下意识回头望,只见一片灰丫丫的人群,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不知是谁喊了声:“姑娘,陛下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而后是一阵附和着说“对啊”“放心”这些话的声音,闹哄哄也听不清楚了。
“姑娘,快跟上吧。”付公公佝偻着身形,走得却不慢,三个女子忙抹了抹眼泪颔首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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