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与我们一起学习的时候,我聪明的奶奶便在用她的一些人生经历来教育我们这些孙辈。
随后,我们又教会了我奶奶查字典,之后,她识字写字的机会便变得了方便多了,于是,我奶奶便在读我们的课文,也在练读报纸,只要一有空闲,只要一有机会,她便在识字写字。
跟着,我奶奶跟孙女们学字识字的消息便在乡间传开了,这便引来了同村、甚至是同乡的那些阿婆们的啧啧称赞和羡慕。
至后来,在我小学毕业去上初中时,我奶奶便可以很顺畅的读书看报以及可以十分流利地与别人讲普通话了,因为,按国家的教育大纲,小学毕业生应能认识2500至3000个字左右,而我奶奶认识的字估计就远远超过了这个数量了。
也是在后来,我才知道我奶奶要我们教她识字那是有很多重的意义的:第一,她想学字识字的意图确实是她一辈子梦寐以求和求之不得的事情,这是事实;第二,她通过要我做她的小老师,便可让我有责任感、有责任心、有负担,便可让我留心听课,便可让我学到老师教的知识;第三,她让我的思想有所寄托,以分散我对我爸及我妈的思念,以尽快让我走出悲伤的思想阴影;第四,她也想通过我与她及我的小伙伴们,来营造一个其乐融融的生活和学习的环境。
这真的可是一个一举多得的事情啊!
我奶奶是多么的聪明啊!
这就是我慈祥的、难能可贵的和可敬可爱可亲的奶奶的想法,这真是可怜天下祖母心啊!
当然啦,当我明白这些事情的时候,这些便都是后话了。
另外,在周末的空闲时间,我奶奶便也会带我到田间地头、到野外去转一转,以去领略和了解故乡的田野和山水风光。
此时的在改革开放二十多年后的我故乡的江东水利,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是彻底的崩塌、断流了,早年的灌溉水渠网也早就已经是崩塌、淤塞了,这些水利灌渠要么是长满了萋萋野草,要么就是干涸底朝天,要么就是不见了踪迹,而二十多年前的百衲衣一样的一块一块的责任田里,早就没有了当年的田园风光了,取而代之的是,只有一块一块的桉树,又或者是一族一族的竹林以及没人管养打理的果树,很多果树下还有掉落腐烂的大量果实,而没有种竹、种树的田里那也是长满了人头高的萋萋荒草。
田野中只有靠近村边的数处还种有零零星星的蔬菜和瓜果,估计这应该是“386199”留守部队的人种植的吧?这些蔬菜和瓜果地里还扎有赶鸟的茅草人,树林、竹林中也有很多春雀在飞来飞去,在发出着“啾啾啾……”的鸣叫声。
在清新的空气里,除了鸟鸣声外,并没能见到几个人,四野显得了格外的清静,但似乎也是显得了无限的萧条和荒凉。
我奶奶领着我每走到一处,在面对着这样的一番景象时,她便都会带着伤感的神情在对我哀叹道:
“唉,真没想到啊,离开家乡才十几年的功夫,家乡竟就荒成了这个样子了……”
“这块地可是亩产800斤水稻的呀,那块地可是亩产1200斤稻谷的呀,这里可是富地洋呀,唉,竟荒成了这样了……看着这地,奶奶就心疼呀……”
“这是咱家的柑园,当年曾卖过几千斤的柑果,可是,你看,现在,这柑树都死光了……”
“这块地可是当年农业学大寨时,爷爷奶奶这一代人开垦出来的呀,当时多辛苦呀,那年,咱家在这里还种出了四、五千斤的番薯,可是,现在,唉,荒了、荒了……”
……
我奶奶一路在哀叹的同时,她也一路在回忆、在讲述着她和我爷爷这一代人当年在生产队时期的辛苦劳动场景,也在讲述当年分田到户时我的伯父们及我爸爸在这片土地上的劳动场景,所谓触景生情,当年的诸多的艰难困苦好像又都浮现在了我奶奶的眼前了。
尽管我奶奶在哀叹,但她却也不自觉地在自言自语道:“唉,也难怪,分田到户了以后各顾各,谁还愿意来管公用的水利沟渠呀,水渠崩塌、淤塞后就没水,没水后,这农村呀就一事了百事了了……其实,老话也说得对,自古耕田就没前途,特别是在现在的这个年代,随便去进厂打工都好过耕田,这有谁还会愿意来耕种呀?”
之后,我奶奶又在叹道:“完了、完了,等奶奶这一辈人都死光了以后呀,估计就没有人会耕种了,就没有人知道在什么节气该种什么作物了,珠妹呀,奶奶跟你说呀……”
跟着,我奶奶便在絮絮叨叨的跟我讲述了立春、雨水、惊蛰、春分……等等的24个节气,并讲述了在每个节气种什么作物以及该怎样进行田间管理和下什么肥料,等等等等。
而我却是像在听天书一样,我只会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但我哪里知道该如何去体验文字背面的什么辛苦呢?
就这样,我奶奶便带着我在这荒野间闲逛着以及在哀叹着。
在野外回来后,我奶奶似乎便在沉思了起来了……
在第二天当我去上学了以后,我奶奶便拿起了家里已经多年未用过的、都已经生锈了的镰刀和锄头,她就到村前鱼塘边的地上去除草和锄地了。
原来,这块地呀就是分田到户时我家的责任田,它只有不到一亩的面积,在1980年代初,我爷爷带领着全家人就是在这块地上建鸭棚养鸭和承包村前的这口鱼塘养鱼,同时也承包了村前河边的竹林,以致在出产赚了钱后才建起了我们现在在居住的房屋。
而现在的这块地及其周围却已是长着人头高的野草了,因为自从我爷爷在十多年前出深圳后就被丢荒了。
村前鱼塘外的这一片田地,由于村中人讲究风水,要保持祠堂、禾坪及鱼塘外开阔和朝阳,因而,田地的主人们便自觉的没有种上竹林及树木,因而,丢荒后的这一片田地便只长着人头高的野草。
我奶奶用了两天的时间便除去了地上的野草、并锄松了地,跟着,她一把火便把野草烧成了灰烬,随即,她到龙头镇买来了种子,她便在争取时间抢种上了花生、黄豆、绿豆等耐旱作物,同时,也分别种上了黄瓜、茄子、豆角、菜心、通心菜等的蔬果作物。
村前的这口鱼塘也没有人养鱼了,但在春雨淋漓的日子里,鱼塘便蓄有小半塘的塘水,我奶奶便用尿桶挑塘水及家里化粪池里的臭水来浇淋这些作物。
随后,我奶奶又锄地扩大了种作的范围,总面积便增加到了一亩多了,增加的部分其实是别人的地,因为都是丢荒的地,你爱耕就去耕呗,地的主人也不在家,就算在家,他也绝对不会说你及向你收租,据说,这是我的此时故乡人的不成文的许可,我奶奶便在增加的这地上种上了番薯。
所以,我奶奶从此便又操上了耕地种作的旧业了。
也所以,在白天里,我奶奶便在打理着这片菜园了。
我一般都是在下午四点半钟就放学了,因而,我也带着趣味来帮忙了,这时,我奶奶在挑肥水,而我则在我奶奶的指导下用带柄的勺子舀肥水来浇菜。
我奶奶说:“奶奶以前呀可以挑150斤的担子,可是现在呢,老了,奶奶就只挑两半桶,估计也就六、七十斤吧,珠妹呀,咱祖孙俩就当作是锻炼身体、就当作是有所寄托、就当作是吃饱了再买面包来做吧,奶奶也想让你来劳动锻炼一下,将来呀,等你回广州了,你也就不愧是在乡下住过的人了。”
“哦,好的,我一切都听奶奶的指挥。”我说道。
“那就好,另外呀,我告诉你呀,咱自己种的菜呀,一定要比广州、深圳的在市场上买的好吃,我们不打农药,浇的都是土杂肥,这就是所谓的有机植物,等将来摘了煮给你吃,你就会知道了。”我奶奶说道。
“哦,既然这样,那我每个下午都来帮奶奶浇菜,那我也就可以看这些瓜菜是怎样长大成熟的和怎样结果长大的。”我说道。
“好呀。”我奶奶听后便在笑了起来了。
所以,自此以后,在村前的这块地上,在每天下午的傍晚前,便可以见到我奶奶和我祖孙俩的忙碌的身影了。
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有历史轮回?
还记得么?刚好是在一个甲子轮回的60年前,那时是1943年,也是在这块地上,那时的我的老祖宗林木兰也是带着我的姑婆罗海燕,她们祖孙俩也是在用同样的办法来种菜浇菜的。
这似乎是具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那时罗家只有祖母孙女俩在家乡,而现在也是只有祖母孙女俩在家乡;那时的祖孙俩跟现在的祖孙俩都在用同样的办法来种植蔬果;当时是因为天灾大旱要到龙江河底挑水来浇菜,而现在则是因为水利设施荡然无存而要到鱼塘里挑水来浇菜。
所不同的是:那时的祖孙俩是因为饥荒、是为了解决充饥生存的大问题,家人及村里的人是为了生存而纷纷上江西逃荒才逃离了家乡;而现在的祖孙俩却是为了追求食物的品质,甚至还有为了锻炼身体、消磨时光及寄托情感的情愫,现在的家人及村里的人却是为了事业、却是为了追赶时代的潮流、却是为了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才离开了家乡。
不管怎样,我想,这都是证明了:在不同的时代里,在这片土地上都曾经生活过一代一代的罗家人,这片土地都曾经哺育过一代一代的罗家人,也是这片土地才让罗家人生生不息、代代传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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