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别是个好姑娘,她从来都学不会骗人。
失去她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彼时一次次的别离,她隐在我背后的身影,是我穷尽后半生,都追及不到的梦境。——顾青辞
……
从千秋殿的墙头摔到顾青辞的脚边,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千羽别其实设想过千百种浪漫的勾人的摔法。直直地落入他的怀中,扑在他的身上,再不济也该崴一下小脚让他有个英雄救美的心理准备。总之,怎样都不该是现在这般,灰头土脸,鼻青脸肿的。
更恼人的是,她趴在地上等了许久,也未曾见他伸来一双友善的手,含情脉脉地问一句“如何了”。他只是稍顿了脚步,拱手道:“公主,何必行此大礼。”
那一年,素惜公主千羽别十三岁,如皎月一般的小公主,龇牙咧嘴地瞪着刚刚凯旋的大将军顾青辞,不过一瞬。
一瞬过后,大彦唯一的公主也成了大彦唯一的笑话。
将军玉面,眸带飞星,美色惑人。他可真好看啊。越之珩这个大骗子,竟然说他一介武夫,必定鄙陋不堪。千羽别顽强地爬起来,更为顽强地拍了拍百羽裙上沾染的尘土,毫不避讳又趾高气扬地踮起脚,在他胸前比画了一下,笃定地道:“你不用等太久的,本公主长得快,等我长到和你胸口一般高了,便收了你。”
顾青辞咳了一声,目光柔和清浅,还带了点若有似无的暖,那是一种看痴儿时才合当出现的神情。
随后的宫宴上,千羽别足足踩了越之珩一百四十次。可怜这丞相家的小公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双捧着酒杯的手颤了颤,又抖了抖。这都得记到顾青辞的身上,他想。
彼时二十二岁的定远将军顾青辞,在邻国大极的虎视眈眈下立克强敌,保卫了大彦西北的万里疆土,得胜还朝,风光无两。
彼时不知天高地厚攒着万千宠爱挥霍的小公主千羽别,自此便将大小一处读书厮混的越之珩抛之脑后,开始了对顾青辞的漫长追逐。
她曾派人光天化日之下绑了顾府上下的人,一个个询问这位大将军的喜好,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记在绢帛上,每日变着法子把他喜欢的送去。
她也曾乔装成小厮,央着越之珩捎带她去顾府赴宴。席间她又不安分地偷瞄顾青辞,被顾府的军士当成细作揪出,青丝如瀑而下,举座皆惊。
她甚至诱了顾青辞到她的千秋殿,一杯广寒醉尚未入腹,大极的刺客便破窗而入。顾青辞一把拎起呆若木鸡的她,两人误打误撞地跌进了她香闺深处的暗室。那是她的父亲,大彦文清帝一掷万金特地打造。她幼时曾卧在文清帝的怀里,听他温柔地道:“羽儿,这个地方除了朕和你,没有第三人知道,包括你哥哥。必要时,它可以救你于危难。”
现下,她只要略略倾斜身子,掌心触到隔板边上的机关,便可以和顾青辞一同滑入密道脱身。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狭小的空间里,她蜷在他的胸前,闻着他身上薄荷般清凉的味道,悄悄斜眼看他为了自己全身戒备的模样,心里早已笑出了声。
并不遥远的后来,世事轮转,悲辛无尽。越之珩曾在御花园的角落里寻到抱着膝满目萧然的千羽别,他一双手紧了又松开,终是狠狠地拥住她,问:“他对你这样不好,你为什么喜欢他呢?你为什么就是这么喜欢他?”
越之珩也是万中无一的美男子啊,他也从小就倾慕你,倾慕了十余年。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的额抵在他的胸口,话语冰凉:“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呢,我对你这样不好,你为什么就这么喜欢我?”
不问来由,不求善终,每段故事,结局都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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