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六日,知县江东升先后提审了谷雨三次,每一次,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期望谷雨能在规定的最后期限之前,把小四的藏身之处交代出来。江知县并不相信小四被谷雨送去了南洋,也不想让谷雨替小四送死,尽管他知道小四八成也是被冤枉的。
谷雨铁了心不肯说出小四的下落,只是重复小四是被冤枉的,川岛一郎不是他杀的,恳求江知县捉拿真凶。
第六日,江知县对跪在堂下的谷雨怒目相向,道:“愚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明日午时就要将你斩首示众!东洋驻华领事和省按察使届时都会来本县现场督查处决,到时候你就算后悔,本官也救不了你!”
谷雨连日来积乳排出不畅,胸部积结了若干硬块,发炎胀痛,高烧不退,脸色潮红,嘴唇上爆起了一层干皮。她神情已经恍恍惚惚,抬头看知县大人都是重影的。江知县并没有对她用刑,但她对儿子思念成疾,又得了乳腺炎,几天就病容满面,跪都跪不住,半瘫在堂下。
谷雨惨笑,道:“多谢知县大人体恤,事已至此,就这样吧。劳烦您回去转告三姨太花朵朵,来生我还与她做姊妹……”
谷雨因高烧晕厥在公堂之上。
江知县长叹一声,冲衙役摆摆手,红着双目,道:“将她抬回去,严加看管。”
子夜时分,谷雨半梦半醒昏睡在草垫上,她的双乳疼得似火烧,更痛的却是她的心,她愧疚自己对不起麟儿,积攒了满胸的奶水,儿子却再也捞不着吃一口。
恍惚中,听见牢房的门锁被打开了,昏暗潮湿的监牢里像是进来了两个男人,她睁开肿胀的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去:一个是师爷范浩森,另一个是……大少爷闫世松,怀里抱着熟睡的麟儿。
见到谷雨此时全无往日神采,脸颊烧红,闫世松的涕泪决堤,滴落在怀中麟儿已经明显瘦了一圈尚带着泪痕的脸蛋上。
师爷范浩森轻声对闫世松道:“只能呆一会儿,我去外面等你。”随后,他便转身一人去了牢房外面候着。
谷雨挣扎着坐起身,泪眼婆娑地向闫世松伸出双手,接过了熟睡着的麟儿,迅速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麟儿睡梦中嗅到了娘亲身上的乳香,委屈地抽泣着,闭着眼,像只小狼崽般摇晃着头,寻找着,找到后,恶狠狠地拱了上去,大口大口吮吸着。这或许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吃到自己娘亲甘甜浓稠的奶水。
闫世松跪在谷雨面前,抬手轻捋着她散乱的发丝,嘴角噙着涕泪,喃喃道:“我的憨媳妇,没了你,我和麟儿以后怎么活?”
谷雨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已经看不清闫世松的脸,尽管离的如此之近,轻声道:“世松哥,原本以为我能陪你到老,能看着麟儿娶妻生子……我怕是办不到了。倘若明日我走了,十年后,你一定记得去大北山寻我,找那个右眼角有颗小痣特别爱笑的姑娘……来生,我还嫁你……你要好好活下去,为了麟儿……”
“别说了……”闫世松捧起谷雨的脸颊,亲吻着她的泪水,两人的涕泪交融在一起。
明明几日前还是岁月静好,明明是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明明想要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怎就忽然之间,成了死别?
……
与此同时,闫家埠东山老宅内,人头攒动,聚集了乌压压一众墨服女子,都是趁夜色赶来的各镇“姊妹帮”小当家。有人焦灼不安,有人愤愤不平,大家都在等着看“姊妹帮”大当家朗花如何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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