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帏帽上的薄纱,楚君卓的余光轻飘飘地瞟了一眼秦幽。
他再次问长生道:“那么长生真人,可否再次以师门名誉赌誓,坐在本城主身边的这位,就是你口中的师兄荆衡?”
长生本已松开的拳头再次捏紧,师门名誉,何其重要,弟子焉能亵渎,楚君卓很显然明白这一点,捏着她的软肋,逼她违背良知,或者承认自己说谎。
如此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可全都写在了脸上,想藏都藏不住。
旁观的乡民从议论纷纭,到逐渐沉默,怀疑几乎成了肯定,怒火已隐隐沁出双目。
须知,他们久受水鬼之苦,又对那些“名僧高士”屡次失望,今日听得高人到来,心中既想期待,又不敢期待,但在陈管事不遗余力的吹捧下,信心又不可避免地膨胀。
若这两人依然是招摇撞骗的神棍,那多年累积而起,却又无处宣泄的痛苦与愤怒,叠加一起,会爆发出怎样的滔天怒火,是否足以摧毁两人,楚君卓十分期待。
此时,这场对峙已然变质,这已不是一桩简单的杀人命案,矛盾的焦点已经指向秦幽和长生的身份。
若坐实了二人的关系是谎言,那么他们说的话将无人相信,能平息乡民怒火,化险为夷的方法,唯有将那漓水下的水鬼就地正法。
可是,漓水下没有水鬼,这点,楚君卓知道,陈管事知道,秦幽也知道,长生虽然不知道,却也在怀疑水鬼的存在。
所以,这一局,长生注定一败涂地。
“长生真人?你可能赌誓?”楚君卓再次发问,声音威严,俨然透出质疑。
“我……”
长生犹豫再三,终究无法做出辱没师门之事,但公然承认说谎,面对眼前这上百名乡民,她没有十足的勇气承担触怒他们的后果。
这时,秦幽长身而起,迤迤然来到长生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别为难她了,我不是她师兄。”
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但隐隐的自有一股坚定的力量,令长生不安的心逐渐安定。
长生凝眸直视着他,忽而笑了:“我以为你有更高明的法子。”
秦幽回视着她,唇畔勾起了绝美的弧度:“让你失望了?”
长生摇了摇头,突然感觉面对众人的怒火,也不怎么可怕了。
陈管事的声音忽然插足:“你们!你们可知,我漓水子民饱受水鬼之害,痛苦难言,他们之中,有的失去至亲,有的失去营生,还有的不得已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你们为何没有丝毫仁慈之心,要装神弄鬼,欺骗他们?”
陈管事以及其悲痛的神情,控诉着二人的不是,一字一句,皆像一把刀,挑开乡民心中的创伤,或新或旧,却都沉重至极。
真相是什么,有时并不重要,情绪的宣泄,才是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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