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子大概感受到我的焦灼，拉了把方向，车身一滑卷起片片雪泥逆行超车，我抓紧扶手，切诺基已然切开一条通路径直朝南，将迤逦许远的车潮甩在身后，在迎面车灯闪烁和漫天鸣笛中左右穿梭，像极了七进七出的勇者。
直到通过那段狭窄县道她才长吐了口气，我看她满脸汗水，手指隐隐发白，还不忘调侃一句：“怎么样，牛批吧！”
“牛批！”我糊弄着，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看着导航还有二百公里，可不应该把薛灵子搭进来我不该欠她人情。
路上她一直在试图找话题，可几次看向我都是神情悻悻，大概是觉得不合适，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得又忍了会，终于痛下决心:“我也是普通家庭的孩子，高考第二天，我忘记带身份证，我爸冒着大雨骑着摩托车给我送，当时道路已经戒严了，可是不知道那里冲过来的汽车...他那时来不及打伞，就怀揣着跑过马路的时候...”
“撞出去很远，那司机发疯似的逃逸...我爸浑身是血，身下的雨流也是红色...我当时整个人就蒙了！他的表情很痛苦，可还是挤出最后一丝微笑，说，灵子加油！”
“我看着救护车把他拉走的时候拼命要冲上去，可是被老师拉着我硬生生塞进了考场，我就拼命挣扎还咬了她，可老师忍着痛语重心长对我说，不要辜负你爸爸的期待！”
她把车停在路边，一直高强度的赶路，精神高度集中太容易疲惫。她的眼眶微红，话语里尽是哽咽，又是苦笑:“肯定是没考好，我冲出考场跑到医院时也没有见上最后一面。后来...我妈就受了刺激，状态时好时坏，会怪我害死了我爸。是的，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大二那年...喝药自杀了。你说他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只想着为了自己的妻女努力工作，勤勤恳恳没偷没抢，日子过得紧巴些可没做过什么坏事，但是....”她躺在座椅上，无尽的悲伤将她笼罩，压抑从四周逼来，在狭窄的车厢里弥漫。
“抱歉，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以为她会淘淘哭泣，可是微红的眼底始终压制了喷薄而出的泪水，我们两人在此刻似乎被命运轮转交织，同病相怜油然而生。
她自嘲地笑笑，再次发动车子，“我给你说这些不是博取你的同情，你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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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对你讲这个，其实我没什么朋友，彬彬算其中一个，我也从来没向她提起。现在不管是你，还是家人都希望能够团圆，这样会更有信心和信念去战胜病魔！我曾经错过，所以我更见不得这世间冷暖得不到伸张。”
“谢谢！”我只能这么说，突然觉得嘴笨无从说起，只得看着白茫茫，脑子依旧很乱，看着百度词条和问答，我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三个多小时走了一百公里，这已经是极限，越往南走路越是坎坷，硬派越野在光洁的路面刹车行程极长，有几次和对向的车辆起了摩擦，可薛灵子高超的车技都稳住了。
四点半的天气飘雪不止，导致天黑的很快，我们进入P市地界就开始漫长拥堵，国道上的车辆一眼望不到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架势八成是出了车祸。
她的肚子咕咕叫起来，我也好不到哪去，平时她饮食管理很是精细，车上也不可能有余粮。我开始后悔为何不等到晚一点坐火车走，瞥了眼油表大概还能续航两百公里，可出奇的天冷加上怠速油耗铁定增加。
她打开广播收听道路情况，过了很久才听到国道拥堵的消息，大概前方十公里处出现十几辆车追尾事故，妈的这意味着至少堵车十公里以上。
前面大车视野开阔，司机大概是失去了耐心，只得熄火等待。对向的车道塞满了车辆，简直和春节返程高峰期有一拼。
“距离最近的火车站需要三十公里，这真的进退两难了。”她打开车窗看着白色雪国，根本分不清那里是田地哪里是道路，只有挂满白装的黝黑树干勉强作为最后的指引。
这种堵车不禁让人窒息，再加上本来焦灼低沉的心情更加阴郁。她也显得焦躁，不过还是关注我的情绪。
“哎，那会…说你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啊。”
“嘘。”我正在专注听广播，现在报道现场一片狼藉，出现了人员伤亡情况，P、X两市的交警正在协助配合疏散，并建议留出疏散通道防备突发情况。
薛灵子只好闭嘴，下车去观察情况。
我打开导航，心里盘旋着接下来的路程，设想过各种办法，此刻都无济于事。
何姗打来电话，听得出来很是兴奋：“陈樵同学，今天给你布置想我的作业完成了吗？现在你的小喵老师已经监考完了，彻底解放咯，从现在开始放假！嘿嘿，恭喜我吧。”
我听着她兴致勃勃地和同事们打招呼，还哼着小曲，实在不忍心破坏她的兴致，又不想说出来给她担心。
“恭喜啊，作业肯定保质保量完成。”我勉强振作精神回复
何姗顿了下，又说：“那我等会直接回市区找你，给你做饭吃。”
“别。”我随口脱出，又觉得反应激烈，便解释说：“我是说，今晚上同事们聚餐，可能要到很晚了，另外最近不是接个微电影的剧本，也有点忙，等忙完了我去找你。”
何姗又是沉默，过了会声音也变得冷锐，直接质问：“你现在在哪？”
“我现在有点忙，随后再说，先挂了。”不等她说完，我便挂了电话。
薛灵子透着车窗看了会，上车时带了方便面、矿泉水和小零食，还不断吐槽：“现在这些人真是会坐地起价，一桶泡面张嘴就二十块钱，水一瓶都八块，比服务区都坑！”
我没回复，因为知道待会何姗肯定要打过来。她的性子细腻敏锐，很快就会发现端倪。
薛灵子已经准备了加热水杯灌满矿泉水，又拆开威化饼干递给我说：“先吃点吧，现在只能等待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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