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可听说过两脚羊?”
凉平的神情很罕见地变得犀利,他皱上了眉头,瞬间明白了。随后他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但是那么大一个军队中间要穿过好几个郡城的势力范围,怎么都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绝不应该到了越中才被发现。”
“嗯......或许,那些人,并不需要一定是军队,他们随时可以化整为零,变成流民,猎户,商人,农民,在必要的时候聚在一起化零为整,就又成了一支军队。”
“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凝聚力,没有统一的调度和组织,军队一下子就散了。”
“是不太可能,但那可是狼赳这种疯子。”
“你那位兄弟,现在何处?”
“属下也正想向将军提一个请求,当日我们在越阳分别,他身受重伤至今生死未卜,想请将军查阅本军名册,才能得知他的下落。”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很荣幸,江十一可以说是整支平叛军上上下下几万人中,唯一一个近距离接触过狼赳并且活下来的人,尽管那样的接触仅限于火辣辣的拳头,但这似乎赋予了他一种额外的想象力,使他能够拥有足够的灵感去揣度狼赳那令人费解的神出鬼没。
一支随时化整为零又随时化零为整的军队,江十一称之为幽灵军,或许规模不大,但它可以潜行于北方的任何一个角落里,然后突然出现给予猎物以致命一击。凉平那样的人还是太过儒雅,他对人性阴暗的想象力还是太过匮乏,而历经坎坷的江十一很清楚,至恶的人性是可以超脱人性的范畴的。
江十一突然想起了章彬提供的情报,白奴算不上人类,身为白奴与人类混血而生的狼赳,是需要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的。
换句话说,或许狼赳并不是反朝廷,那样近乎完美的人很难像江十一和戴矮子那样沦落到食不果腹而落草为寇的地步,他真正在做的事很可能是,反种族。
想到这里,一阵鸡皮疙瘩霎时间遍布江十一全身的皮肤,他大可怪罪于樗地的寒冷,可他心里明白,那是由于前所未有的恐惧。
千里之外的紧急军情催促,大军很快开拔,一刻都不能耽搁,只是过冬的衣物还有大量欠缺,这一路要走将近一个月,且不说到了那儿还有没有战斗力,单单路上要冻死的士兵都难以估量。
临行前,江十一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必须要安顿好孟红女。回到了巷子深酒馆,孟红女依旧在捣弄冯老黑遗留下来的那套生姜的艺术,见到江十一她便手忙脚乱地为其端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来来来,十一爷,趁热喝,去去寒气。”
江十一端过姜汤,一股扑面而来的火辣让他皱紧了眉头,但为了不辜负女孩的美意,他还是稍稍抿了一口。
“我今天来,有个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先坐下。”
江十一吐了一口浊气,他要思索怎么说才能让这个可怜的女孩不会认为自己将再次遭受抛弃,尽管乖巧的女孩一定不会表现出让江十一困扰的蛛丝马迹,但越是如此,江十一便越是难以启齿。
“那个,我们要去往越地了。”
“嗯,没事,我准备好了,前些天我运气很好,有买到了一些过冬的衣服,十一爷不用担心。”
“呃......”
女孩没有表现出一点意外,这让江十一感到意外,倒不是佩服女孩精湛的演技,而是她对再次遭受抛弃居然如此淡定。不对,江十一很快意识到,她只是从未想过与江十一分离罢了,她天真地认为他们是要一起去越地。
“军队不得携带女眷,而且路上很危险,我们又要打仗......”
江十一进一步补充道,他实在无法直接讲出那句话,只能通过源源不断的补充来避免词不达意。孟红女愣了一下,这一愣让江十一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我其实。”孟红女的嘴唇有些发颤,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暴露了让人困扰的蛛丝马迹,便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我其实,可以不是女眷。”
“我们会把钱都留给你,这家酒馆也留给你,你可以在籍壅好好生活下去,我向上级申请你是我的家眷,这样你在这里也会受到保护。”
一缕鲜血从女孩的嘴唇流了下来,她太努力去克制了,这样的努力被鲜血无情揭露,终于她的眉眼扭作一团,在哭泣发生的前一瞬间,她连忙用手去抹了抹眼睛,直说:
“啊...这...我那个,眼睛进沙子了。”可是她的声线分明在发颤。
江十一感到心碎,他本想道歉,可是太多的道歉已经无济于事,最终他去拉住女孩遮挡眼睛的手,把那只小手捧在自己的手心。
女孩的眼睛已经红了,彻底暴露了的哭泣再无需克制,她只能任由眼泪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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