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麾下的部落勇士,同样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大队人马一拥而上,刀砍、斧劈、锤砸、棒击,暴风骤雨般的打击着看似单薄的阵型。无奈眼前这伙该死的毗迩尼人,哪怕身中数刀口吐血沫,哪怕防御阵型被削弱到薄薄的一层,哪怕离全军覆没只差最后一步,但就是他妈的,不退!
正如队伍里头仅存的那名刀盾手,盾牌都被砸得稀巴烂,依然举起折了的那条胳膊,当成盾牌一样横着放在胸前,同时还嘴角上翘,不屑地盯着髡发敌人,瞅准空当便是一刀劈出。
一样的,以伤换伤,以血还血。
一样的,不退!
兵器碰撞的尖锐声响、利刃刺入人体的沉闷之声、还有人临死前发出的哀鸣,不绝于耳,交织成了一首残酷与凄美的破阵乐,偏偏掩盖不了闸门持续下落的声音。
绳索发出的每一下「咯吱」声,传到冒顿的耳中,都彷如来自地狱的召唤,听得他毛骨悚然,无比刺耳;闸门每下落一寸,都如同压在他的肩膀、他的心头,沉重到令人无法呼吸;
激战的同时还要分心关注闸门是否落地,此等煎熬,折磨得冒顿几欲发狂,随着呼吸,喉咙隐约传来一股腥甜的味道,他知道,连续过度发力之下,自己已然受了内伤,只是到了这会子,他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唯一的念头,便是杀死眼前这个该死的府兵队正。
就是他,害得自己功亏一篑。
又是一连几刀砍下,汉克不可避免地伤得更重了,到了最后,直刀打着转脱手飞出,人也在巨大的力量冲击底下,背身倒撞回去。
后背传来猛烈的痛感,那是撞上闸门招致的反震力道,冰冷而刚猛,连五脏六腑都似乎倒了个个儿,汉克痛得五官都拧到了一起,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就在他强忍痛楚的时候,闸门「轰隆」一声,重重落到了地面,回到它预定的坑道里头。
汉克顿时心头一松,悬在心头的大石,就这般随着闸门落下。眼看对面的髡发汉子,急得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汉克心头大快,朝着敌人咧嘴一笑,然后艰难地摊开手掌,中指一竖,给了敌人一个再清晰不过的「问候」手势。
「你妈,给我死!」
大陆通行的骂娘动作,加上无须掩饰的嘲讽神情,成功地激起了敌人的怒火。几乎失去理智的冒顿,尖叫着扬起手臂,长刀闪烁着寒光,满载死亡的气息直奔汉克的颈部。冒顿不相信,被一刀枭首的府兵队
正,死亡的一刹那还能笑得出来,还能笑得这般的可恶。
无奈对于冒顿来说,今天注定是一个极其不顺的日子。
呼啸的刀罡,从侧面斜斜劈来,气势凌厉、斗气森然,迫使冒顿不得不临时变招,改正面劈砍为斜掠格挡。随着两股力道的直接对碰,力弱的一方连人带横刀,被冒顿一招击飞,同样撞到铁闸上头倒撞回来,跌坐到汉克的身旁。
关键时刻出手的,正是早已重伤的舒乐。
七窍流血的他,努力侧过头,望着汉克想说些什么,然而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清楚自家队正的模样;他又尝试着张开嘴,大量的血沫却从口中喷洒而出,除了「呵呵」连声,什么话都被堵了回去;舒乐干脆闭上嘴巴,又扭头看向身前的冒顿。
门洞处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随着舒乐的拼死一击,府兵这边再无一人站立,门洞之中横七竖八,全是尸体。
仔细分辨的话,攻守双方倒是泾渭分明,仅有的共同点,在于阵亡士卒的致命伤,没有一处是在背后的。一场规模不大的战斗,过程也很短暂,却是分外的惨烈。
一声清脆的「咔啦」声,打破了此间诡异的寂静。
汉克和舒乐不约而同笑了,那是「千斤顶」的机括,已经锁死的象征,这个节骨眼上听见,犹如天籁一般的美妙动听。
紧接着,舒乐头一歪,脑袋搭在汉克的肩上,就这般带着笑容,停止了呼吸。
「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们连命都不要了!」
冒顿先是环顾了一眼周边,满地的尸体,血腥味浓郁得令人发憷,他又狠狠踹了一脚铁闸,冲着汉克连声怒喝道。声量之大,震得门洞「嗡嗡」回响。
汉克没有回答,事实上,在他看来,敌人问的都是废话,音量还忽大忽小,随时都有断掉的可能。
「这么做,值得吗?」
逐渐恢复冷静的冒顿又问道。
这回声音放轻了许多,只是冒顿问话的时候,脸色青得吓人,握刀的手臂上头青筋迸现。数千只铁蹄起落、敲打地面的声音,雷鸣般越来越响,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汉克的意识开始模糊,弥留之际,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来:「当然值得。身后,是......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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