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尚书大人,不知你们月俸是多少?”
“呃——回陛下,宰相、枢密使月三百贯,布匹共两百,米粮一百石,知枢密,六部尚书,左右丞相月俸两百贯,布匹一百,米粮一百石,使相三司那些——”吏部尚书正说着却被赵曙打断了。
“行了,够了,爱卿平身。”赵曙继续问着,“史官,你可知道前朝大唐盛世时期百官的俸禄?”
“回陛下,前朝太宗年间,正一品官员年俸八十余二,俸料六百五十石,正二品年俸七十有二,俸料四百七十石——”
“可以了,那你说说我朝相比较前朝盛世来说,对你等待遇如何?”
史官跪下:“陛下皇恩浩荡,对我等臣子相比前朝有十倍优于,臣等自当为皇上忠心竭力,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好一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赵曙念叨着。
“陛下,臣有罪。”刑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听到这话立马又跪了下来。
“有罪!你们还知道有罪!”赵曙起身彻底的咆哮,“就在四个时辰前,我赵家死了两个王爷,而且是在大宋都城开封!被别人灭了个满门!你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手握权柄滔天?哪个不是威风凛凛无两?你们这些人加在一块儿就算今日-逼了宫也都会有九成胜算!”
“臣等不敢。”众臣子一听这话又跪了下来。
“今天是两位王爷死了,你们应该感到幸运,如果四个时辰前,这把刀是冲着你们来的,你们今天能站在这里的有几个?”
“太祖的江山是世宗的恩赐,虽承前人余荫得来,但也算得上是一路披荆斩棘磨刀秣马,到真没想到,这才不过百年,竟然有如此恶事在开封城发生,太祖的英灵还没消散呢!你们是想让他亲眼看着大宋被磨灭吗?”
“前些日子,我与母后发生一些口角,你们这些人就立刻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好好地朝堂非得被你们分成什么皇帝派!太后派!你们可真是厉害啊,我与母后生来就是让你们编排的吗?”
“现在好了,人家都敢在家门口杀人了!你们想一下,如果昨夜杀人的是西夏,是大辽,是大理,是吐蕃的那些杀手,你们又该当如何?一句臣有罪,就可以免除渎职的后果吗?”
一顿咆哮,金銮殿上寂静无声,愤怒之声回荡甚久。
静得久了,赵曙长吸了一口气问道:“兵部,守卫不严,巡逻不警,你可认?”
“臣领罪。”
“刑部,事后督办不力,这等大事四个时辰后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你可认罪?”赵曙的声音让大臣们感受到绝望。
“臣——领罪。”
“好了,既然领罪,那么各自拖下去大打七十大板。即刻行刑。”赵曙一句话,直接让兵部和刑部两位大人差点晕死过去。
此时礼部尚书抢先站出:“陛下,不能打啊!”
“礼部,为什么不能打?我且问你,他们有没有罪?”
“有。”
“那我有没有处治他们的权力?”
“有。”
“既然我有处治罪人的权力,那么为什么不能打?”
“可是——”礼部实在不想看到自己两个老朋友死在这七十大板之下,那可是七十大板啊,哪怕是一个壮年也扛不住,更何况两个老人,可偏偏又找不到什么说法,情急之下,老泪纵横。
试问,这等情况可有人赶去安抚龙须?
可幸真有一人,欧阳修知道自己不得不站出来了:“皇上,的确不能打。”
“欧阳宰相,你也认为朕没有这个权力?”
“陛下当然有。”
“有就好,来人!即刻杖责!”赵曙直接让人把两位尚书拖了出去。
“陛下,臣有本奏,此事关于江山社稷,必须立刻处理,否则会让整个大宋都陷入动荡不安!”欧阳修起了身,在没有赵曙同意的情况下起了身,眼神坚定,一副舍身取义的模样。
赵曙对欧阳修的行为没有在意:“爱卿直说。”
“陛下,说之前我想请陛下恕我言语无礼之罪。”欧阳修粘着胡须,一脸正气,丝毫没有怯弱。
赵曙冷哼一声:“准,有事快说。”
“陛下,臣有本奏,臣要弹劾一人,此人姓赵名曙,乃是当今圣上,大乱之前,糊涂行事,扰乱国之根本,若是不除,定为大宋千古罪人!”
欧阳修的的话音落下,整个金銮殿都倒吸一口凉气,但他的话在所有人的耳边完全炸开了,当朝宰相向皇帝弹劾皇帝自己?
“欧阳修!你是在试探朕的底线吗?”赵曙的吼声让整个金銮殿都抖了三抖,言语中的愤怒让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
“陛下,且听我说来!”
“好!你说!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花来!你就给我躺着出去!”
“陛下,那赵曙贼人身居高位,虽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如此心性之人怎可身居要职?臣恳请陛下即刻罢去此人官职,另觅能人,以防大宋万世基业毁于他手。”欧阳修的话掷地有声。
赵曙直接被欧阳修的话气炸了:“欧阳修,你还有最后一句话的机会,说完了自己进死牢!”
“陛下,那赵曙贼人,杀害于大宋有功之人,动摇大宋国本,扰乱社稷之正序,视为不忠;我大宋奉行孝治天下,自古圣贤有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正所谓长者为先,对老者不敬视为不孝;那赵曙身居皇位,应当爱民如子,而大事当头,将所有的过责都推到别人的身上,对自己的子民肆意用刑,此行为视为不仁;兄弟惨死,赵曙第一时间做的不是去追查真凶,而是在这金銮殿上探究责任归属,让死者死不瞑目,不得安息,此等行为乃是于兄弟不义,陛下,您说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该不该从那龙椅上滚下去!”
欧阳修的话每一个字都重重地轰在赵曙的心头。
“你——”赵曙指着欧阳修,却怔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御史官!”欧阳修转过头去,“史官,待会儿若是两位尚书大人命有不测,你可一定要记牢了,将此事作为典训,更要竖碑立于兵部与刑部门前,让后人谨记万不可犯渎职之罪,不,此事更应该贴为告示,以告世人,让世人深知我泱泱大宋对待渎职的朝廷命官是如何处置的。”
“这——”御史官弓着身子,他两边都不敢得罪,实在难做。
“够了!”赵曙泄了气,瘫坐回龙椅,“来人,给两位尚书大人赐座。”
赵曙的声音并不高,的确,曹太后的话让他心中的火气有所下降,可欧阳修的话让他再无恼怒之意。诚然,打死两位尚书的确可以泄愤,可是这对人心有着不可估量的打击,于情于理,都不该迁怒两位尚书大人。
兵部尚书与刑部尚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谢主隆恩。”
“众卿家还有事吗?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朕心有不快,想歇息了。”赵曙说着说着,看见欧阳修一个劲儿眨眼,心下便知这老头儿一定知道些什么,补充道,“宰相大人随我同去御书房。”
散朝后,欧阳修先去出了个恭,又赏了秋菊,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斜着嘴角的胡子,大步往御书房赶去。
御书房里的东西被赵曙全部砸干净了,偌大的一个房间,竟然没有一件器具摆放在架子上,这让欧阳修觉得很好笑。不过宫女侍卫手脚倒是利索,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把御书房收拾的干干净净。
“陛下,你这书房有点寒碜啊,我认识一老伯,他做的陶器很不错,要不要我介绍一下让他给陛下做一点器皿?”欧阳修真是胆子大,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也幸亏赵曙不是个昏君,否则早把这宰相砍了。
“宰相大人,那我开涮涮上瘾了是吧?”赵曙嘴角抖动着,很是无语。
“陛下哪儿的话。”欧阳修自顾跑到一旁的座椅上,翘起二郎腿。
“老头儿,你知道什么还不快说?你要是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信不信今天我把你嘴上的胡子给剃光?”赵曙一口叫到。
“陛下,你是当局者迷啊!”
“小子愿听宰相大人高言。”
“陛下,这萧王与崇王是没有多少封地的,而且两人也从来都不去封地,所以这两人是完全没有欲望的人,仅仅是想混吃等死过一辈子而已,陛下对这两位兄弟没啥期望,却也放心,本着血浓于水的情分,陛下与这两位王爷的关系反而很不错。”
“的确是这样,这两人我对他们很放心。”
“陛下,能在一夜之间进入开封城并屠杀两处王府满门,你觉得江湖上有这个势力吗?又或是大辽?西夏?吐蕃?”
赵曙闷着头想了想:“正如你所说,这样的势力或许有,但绝不会是寂寂无名之流,至于其他国更是不可能,安湖王韩师业几个月前率精兵直冲西夏王城,这也使得天下各国在都城的护卫加严了很多。”
“是啊,所以这问题还是出现在开封城内部。”
“内部?内部的杀手?宰相想说的是小五山庄的暗影楼?这不可能,我也想过暗影楼,可是毕竟我才是小五山庄明面上的庄主,那群人怎么着也要顾及我的面子,怎么可能这般行事?”赵曙连连摆手。
“陛下,你多久没去过山庄了?”欧阳修问道。
“有半年了吧,怎么了?”
“那你可知道暗影楼在前些日子吸收了几个新人?”
“几个新人,我也要去了解清楚?我这皇帝做的真的这么闲?”赵曙反问欧阳修,有些好笑。
“算了,懒得跟你说,一个月前在应天府大会上表现卓越的赵跖被暗影楼吸收进来了。”
“什么?那个跟母后关系很不错的赵跖?”赵曙立即起身。
“难道陛下真不知道?”
赵曙听到欧阳修的话,来回踱着,对着门外大喊一声:“来人,给我去把向公公叫过来,我有事问他!”
欧阳修也看出不对了:“这向公公是不是你与小五庄之间的连信人?”
“不错,半年前我从小五山庄回来,便留下向公公每五天向我汇报一次情况,若真按你所说,如果暗影楼背后有赵跖的影子,那么此事会不会与母后她有关?若真是那样,我该如何是好?”赵曙有些慌了。
“此事现在还不好说,一切等你的向公公来了再谈。”
“报——”此时一名侍卫冲了进来,“报陛下,向公公被人杀了,他死在了自己的房间了,而且血还是热的,显然刚死不久。”
赵曙嚯地起身:“传朕口谕,立刻封锁皇宫各处,那贼人一定还在宫中,传信柳天王,让他一同出手,务必要将此人擒住。”
“是!”侍卫匆匆忙忙地赶了出去。
“如果我猜的不错,杀害向公公的就是赵跖,暗影楼我清楚得很,楼主也不过是八品初级,在他之下还有五名副楼主,也是初级的境界,可是八品初级的境界闯皇宫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赵跖真的加入暗影楼,那么这闯宫之人绝对是他。”赵曙想了想,“不对,我还得去母后那儿一趟,赵跖很可能躲在母后那里,宰相大人,你先回去。”
“好吧,不过陛下,你现在与太后关系未得到缓和,有些事情还是没必要闹得太僵,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养母。”
“省得,我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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