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切依旧没有让她眉眼有过任何波动,存在便是存在,做过的便是做过的,那些鲜血淋漓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
只要她一闭眼,便是那些倒在血泊之中残缺的尸体,那些无望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一遍一遍的告诉着她——不要忘记!
忘记便是耻辱!忘记便是屠杀!
不要原谅!因为没有资格!
景阳垂眸看着闻人行,看着那个瘦削到似乎风稍微吹一下便会彻底没了一般的身影,无悲无喜,连半分情绪都找不出来。
带着凉意的秋风轻轻一卷,将那人身上的血腥味又吹了过来,像是将他身上所有的生机都吹散了一样。
一直到了最后,景阳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薛府正门前,拿着当家主母的姿态,优雅而庄重。
所有的所有,似乎都化成了一道无声的叹息。
那群禁卫军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这里,唯一留下的,便是薛府石阶前的那几滴艳丽的鲜血。
三日后,大宋铁骑彻底的踏碎了突厥的国门,楼越被彻底攻破,可汗宇文修自戕于城墙之上,叛国贼人玄六被处以凌迟极刑。
至此,卫小将军大胜待班师回朝。
大宋朝堂经过一个多月的混乱,终于在闻人行的铁血手腕下恢复了先前的稳定,门阀世家的权力被削弱,寒门子弟有了更多的机会。
皇权达到空前的鼎盛,但在这个时候,当朝皇帝却将一个旁系皇室子弟立为储君。
这些接二连三的大事,不过是发生在三天之中,时间短促得诡异,一时之间更是让朝野上下心慌到了极致。
三日之期已到,闻人行摈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坐在乾坤殿内的皇位上。
他趿拉着眼帘,脸色苍白到似乎快要透明了一般,这一个月他瘦得极快,像是所有的生机都被抽得一干二净似的。
这具空壳一样的身躯,灵魂已经彻底被丢弃了。
霞光大盛,乾坤殿的数道正门敞开着,远方的落日挂在群上之上苟延残喘,那些血色的残光似乎一点点攀爬到了大殿之上。
像是活了一般,蜿蜒成一种诡异的形状,它们狰狞而凌乱,正在狞笑着向他而来。
闻人行压着长睫愣愣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抱着一把好看的长剑,像是快要溺死之人拽住了一根浮木一般。
近乎于自残的看着那些血色蔓延上来,直至遏住他的呼吸,让他心脏每跳一次便痛苦一次。
“……冬冬……”像是临死之前的祈求,他死死的扣住了心脏,从龙椅上跌了下来,狼狈至极的跪在了地上。
或许是上天听到他的诉求,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儿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她肩上扛着光芒,像是将所有的血色都挡在了身后一般,在经年累月的蹉跎之中,当初的那份活泼模样终于是被温雅给盖了下去。
但是那份藏在骨子里面的骄矜还是没有改变上丝毫,她像是一团扑不灭的火,在大雨的浇筑下越烧越旺。
到了最后,旁人都被那张扬的模样吸去了心神,再也不复当初。
闻人行艰难的仰着头,看着那个身影一点点的接近,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一般,让他又痛又涩。
长久的失眠的导致他满眼的血丝,在氤氲上热泪之后,像是要在那狭长的眼尾勾出几滴血泪一般。
静默在这一刻像是临死之前的丧钟,当它被敲响的那一刻,便是他解脱的时候。
闻人行艰难的撑起身来,跪坐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面色平静到了极致,眼尾却在一直流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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