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淡漠的看着,她心里面在细细的思索,后来发现,原来她这是第一次见到闻人行哭。
年轻的帝王从来不屑于露出他的柔软,因为他的一言一行都要摒弃所谓的怜悯,在纷杂的决定当中挑选对于自己最为有利的一个结果。
在灼热的目光当中,景阳一步一步的踏上了白玉铺就的台阶,表情漠然,眼底没有悲悯,没有仇恨。
她只是托着残余的光芒,像是去宣判他的罪孽,又像是去怜悯的解救他。
“……阿宣还好吗?”
“嗯。”
“你呢?”
“……”
“……这是你的剑。”闻人行将长剑抽了出来,他笑了笑,仰头将剑捧给了她,眼尾还在无知无觉的流着泪。
“你真像一个绮丽的梦。”他笑着说,“我半生蹉跎,来不及行善,遇到你便花费了我平生所有的好运气。”
“大概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吧,让老天都有些看不下去。”
他哭着笑,“你还活着,真好。”
景阳不言,指尖一动,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把长剑。
那是闻人行当初寻遍大宋所有的铸剑师,花费了无数心血才打造出来的东西,削铁如泥,又轻巧无比。
“……对不起。”他仰着头,缱绻的看了一眼景阳,而后笑着闭上了眼睛,在长睫坠下的那一刻,眼尾的泪水都尽数滚落到了鬓角之处。
景阳默然,手腕一动,便将长剑搭在了那修长苍白的侧颈上。
这个即将被载入史册的大宋皇帝,从地狱之中攀爬而来,又将再次归到地狱之中去。
他躲在神像下面看着那些人被屠杀殆尽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时候他才十一二岁吧,被自己的父亲漠视,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残杀,那些鲜血有没有溅到他脸上。
他身上沾染的那些鲜血,又有多少是他母亲的?
是有多少恐惧才会在日后的无数个日夜害怕到瑟瑟发抖,歇斯底里的寻求庇护?
景阳不得而知。
长剑上的寒光在闪烁,她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手下用力,长剑飞舞。
但是落在地上的,却不是鲜血,而是一缕长发。
“我不会原谅你,可我也没有资格杀你。”
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景阳才明白,为什么师父会那么容易就同意入世。
那是因为愧疚,对两位好友的愧疚。
闻人行有错,错在毫不留情的丢弃那些处在绝境之中的“棋子”。
但……冤孽纠缠,谁都是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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