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旗的倒地仿佛无声的号角,顿时万枪齐放,黑压压的弹药裹挟着国仇家恨,毫不留情地扫射着敌军,毫无准备的部队乱哄哄地聚集在空旷的德胜门前,就是一个个活靶子。
虽然当下的火器每发射一次便要冷却一炷香的时间重新装弹,但借用成祖年间研发出来三段射法,箭楼之上火器分层发射,并辅佐以箭雨,源源不断地袭向敌军。
也先被突如其来的扫射搞得有些迷糊,他狐疑地望向天,天上并无异象,但士兵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
侥幸存活的士兵们疯了一般哀嚎着逃窜,还有一些无助地跪倒在地,仰天哭嚎,以为之前的轰炸是源于天罚,他们要向老天请罪……
也先的俘虏们反而面露喜色,不像小兵那般没见过世面,他们知道,这是大梁的炮火!这是他们获救的福音!
俘虏们兴奋向前扑,恨不得张开翅膀冲到城门下,杂七杂八呼号着:“我等为大梁臣子!请将军救我!”
然而战场上的枪林箭雨是不长眼的,只要混迹在战场之上,生死由天。
曾为大理寺卿而后又升为礼部侍郎的沈孛也在俘虏的行列之中,看到己方的炮火还欢天喜地,以为自己终于得救,但没想到遭遇炮火的无差别扫射,身边的几位同行都倒地不起,他也胆战心惊起来,缩了一段时间,破罐破摔地骂道:
“燕少怀!我知你在城楼上!我往日待你不薄,你便是这样对待我的!你这是公报私仇!公报私仇!”
燕晟在城楼之上听到沈孛唤他名讳,心生不忍,频频看向新帝,可新帝一副冷面无情的模样,让燕晟根本无从下口。
沈孛骂过燕晟,还不消停,继续跳脚骂道:“祁王殿下,老臣多年来为大梁卖命,不说有功,但也无过!殿下今日之举,岂不让大臣寒心!”
沈孛的骂声在炮火声中虽微不足道,但却有扰乱军心之嫌,肯定是留不得了。
新帝嗤笑一声,对身边郑卓道:“这沈孛气脉还挺足,去送他一程吧。”
燕晟连忙阻拦道:“陛下,大梁臣子就算救不得,也请陛下网开一面,莫失了军心……”
听到燕晟相劝,由燕晟提拔起来的几位营侯也纷纷跪拜,向新帝求情道:“末将等请陛下网开一面。”
新帝俯视求情的众人,一种愤怒与危机感涌上心头。
燕晟的确带的一手好兵,个个都以燕晟马首是瞻。燕晟满口仁义道德,处处劝她以大局为重,可是兵临城下之时,竟然还动妇人之仁!
这算什么大局?!这分明就是他燕晟口中说的便是大局!
但战事在即,新帝将所有的忌惮藏在心底,只是轻飘飘道:“不过一只扰人的苍蝇而已,放了便放了,先生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可压在舌底下的那句“兵谏”,新帝没有说,但新帝手中的弩,却受了一场无妄之灾。机关在大力捏攥之下嘎巴一声脆响,崩碎得到处都是。
新帝一闪而过的杀意让燕晟毛骨悚然,他想琢磨新帝的心思,但一切都仿佛云遮月一般,不复当初。
大梁这边君臣隔阂渐生,也先那边也慢慢缓过劲来,大声呼喊着队伍组织撤离。也先此人悍勇,在部落之中的号召力不容小觑,一盘散沙在也先的呼号之中,竟慢慢拧成一股绳,有序地后撤。
大梁这边的炮火有几次对准了也先,但都被也先身边的死忠党挡下,两边都憋了一股火气。
不知道谁给也先出招,忽然也先喊了一嗓子,撤退的士兵如乱花一般散开,众星拱月一般押送上来一个人。
那人身着与新帝一般无二的赤色武弁服,远远望去像沾染血色的旧梦,一步一步逼近新帝的防线。
“是陛下!”
“不对,是太上皇!”
大梁军队之中不知道是谁唤出这么一声,让众人骚动起来,两侧箭楼的炮火渐渐熄了,只剩下风雨将至之前最后的宁静。
太上皇殷承钧身旁神气十足的小太监站出身来喊话道:“陛下在此,诸位将军还不迎陛下还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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