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勋贵子弟,不同于魏淮猛夫,周宣走得是温文尔雅的儒将路线。他规规矩矩地候在待客堂,瞥见祁王的身影,一丝不苟地起身行礼,丝毫不像魏淮仗着勋贵特权,对祁王无礼。得到祁王免礼,又慢条斯理地做回原处,一套礼仪无懈可击。
殷承钰心底暗暗点头。
两方寒暄片刻,周宣进入正题道:“臣放衙回家,瞧见马房内多了一匹周身雪白的狮子骢,恰巧臣又听说殿下丢了一匹,便想着物归原主。”
殷承钰瞥了一眼那拼命咬缰绳的狮子骢,并不点破周宣的托词,收下这匹以“物归原主”为借口送来的宝马。
祁王收下宝马,周宣就大胆一些,试探地说道:“臣听说殿下在内市捡回来一个人。”
殷承钰反问道:“听谁说的?”
周宣尴尬地笑了笑道:“也没有谁,臣虽然担着虚职,但与巡城御史的几位兄弟相处还不错。”
殷承钰反问道:“那周兄还听说什么了?”
周宣打量祁王的面色,祁王看起来只是好奇,并无怒色,周宣讨好道:“臣知道宣课司和北城兵马司失职,让殿下陷入险境,巡城御史降罪宣课司与兵马司,王主薄卷铺盖走人,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降级做了弓兵。”
周宣这般卖好,殷承钰自然领情,问道:“武学开设已有月余,若有什么难处,周兄开口便是。”
祁王如此爽快,周宣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的确有一事。那群纨绔已经气跑四位国子监的博士了,国子监的其他博士也已经不敢来了,寻来替补的举子走马灯一般换,可汪公公又偏偏以武学初立,频繁更换训导不吉利为由,让武学文训导一职空悬半月之久……”
殷承钰有意打断周宣的话,单刀直入地问道:“周兄是替英国公跑这一趟?”
周宣不答,殷承钰也不催,自顾自喝茶,两人陷入一阵沉默,四下只听得见祁王的茶杯盖拨弄茶叶的敲击声。
可那清脆的瓷器敲击声在周宣耳中却如同催促的号角,让他坐立不安。
周宣怎么可能不急?
多年来京师平静得像一滩水,可京师武学便是撒下的一把饵,让各方各界的人都翻腾起来。鹰犬想插一脚,文人想分一半,勋贵却一分都不想让,甚至勋贵内部也抢着独大,哪怕是英国公也把自己不争气的次子塞进武训导,占了一方位置。
长兄征战在外,自己虚职无实权,京师走动只能凭“面子”,可光有面子没有里子,一个人能走多久?
周宣仿佛浮在水面上,迫不及待地想抓住一个人,而他看到祁王。
殷承钰师从燕晟,一只脚踏入文人圈内,而后祁王在英国公府上夺回先帝宝弓,在陛下那里立了大功,赢得君心,沉寂一月后在五凤楼高调复出,戏耍瓦刺,大快人心,隔天又当街与鹰犬决裂,救下一位举子……
这一系列壮举都将祁王在文人之间的声望推向高峰。
明眼人都看得出,祁王在养望。
文人养望,无非‘欲擒故纵’,可上位者养望,意在‘筑巢引凤’。
而周宣,就想做这第一只上门的“凤凰”。
周宣下定决心,猛地抬头直视祁王,一字一顿道:“臣为自己而来。臣不才,愿为殿下马前卒,只求殿下为臣指一条明路。”
周宣那双温润如水的眸子第一次掺杂了一丝戾气,从眼角割破那层温文尔雅的面具,露出迷惑性皮囊下那个不甘平庸、不甘被摆布的灵魂。
那一瞬间,殷承钰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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