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魏淮捧着一张沾着血的宝弓跪在午门前,许国陪跪在一侧,两人以土木堡败将的姿态求太后宽恕。
近日早朝都是太后主政,祁王侧立一旁辅助,与兵部重臣如燕晟等人商讨良策。
征调地方军队在时间上不宽裕,并且地方军队千里迢迢赶来与以逸待劳的也先征战,也不是上策。
燕晟清点留守京师的将校与军械,得出的结论也不乐观。
毕竟陛下率京师大军倾巢而出,京师的精锐都随陛下亲征,留下的三大营也多是老弱病残,军械也严重不足,难以支撑一战……
太后眉头紧锁,对于死守京师一事越发不满,对燕晟与祁王也没有好脸色。
忽而听小太监通报魏淮与许国求见。
太后深知魏淮与许国都是随陛下出征的将军,虽然气恼两人弃陛下而逃,但想到能得知陛下的第一手消息,太后也大人有大量地准许两人入宫,但不许起身,要一步一叩首地拜上来。
魏淮一夜未睡,双目猩红,形容枯槁,捧着父亲昨夜自戕所用宝弓,心中哀莫大于死,即便太后有意刁难,他也无心应对,呆跪在原处,无动于衷。
许国在他身旁敦促道:“淮弟,莫忘了圭儿。”
提起大哥的幼子魏圭,魏淮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他想起父亲的嘱托,为家族长远计,莫意气用事。
魏淮终于低下头,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地白玉阶上,一步一步地挪蹭着身体,叩拜上去,许国随之。
燕晟远远望着魏淮与许国卑微渺小的身影一步一拜地攀上金水桥,与天家威严高耸的宫殿相比,两人匍匐如蛆虫,身后拖出两条鲜亮的血痕。
曾经魏淮也曾鲜衣怒马,堪称京师一霸;许国也曾是太后口中的大同军神,其战功被京师街头巷尾传唱,然而如今风水逆转,两人风光尽失。
皇权之下,谁能永远光鲜靓丽?谁不卑微如蛆虫?
此情此景,燕晟难免会生出兔死狐悲的哀愁。
太后翻脸无情,陛下刚愎自用,祁王殿下也……
燕晟微微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该如何评判祁王。
他知道,祁王从来不是良善之辈。
初见之时祁王为求自保,连眼睛都不眨地将燕晟丢入诏狱,如今在政坛上经过三年磨练,其心狠手辣是更上一层楼,别说赐死英国公,就是对北猎未归、生死未卜的陛下,祁王心底都没有多余的担忧。
但燕晟是个怀旧的人,他放不下祁王曾经对他那点好,而且他真的没有太多选择了。
昨日离开英国公府,祁王对燕晟直言不讳地说道:“先生不满小王行事,可先生莫忘了,当下乱局能镇守京师者,唯先生与小王两人。先生鸿鹄之志、皓月之光,唯有小王,愿意成全先生。”
是的,能避免大梁陷入北宋之祸,只有祁王。
燕晟微微攥紧手,他想赌一把。
燕晟胡思乱想间,魏淮与许国两人跪拜入殿,走进了才瞧见,两人额头已经是血葫芦,看得在场臣子都吸了一口凉气。
太后见多识广,根本不因魏淮与许国的惨状而心软,硬邦邦地问道:“陛下没回来,你们怎么回来的?”
魏淮叩拜道:“臣等罪该万死,可臣退回京师,实在有陛下的要令禀报!”
魏淮此言,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大臣不可避免地交头接耳,太后也神情恍惚片刻,追问道:“我儿有何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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