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小国公怎么知道燕晟身份的,又是怎么顺顺利利地从京师跑出来,还就这么凑巧地一头撞到他这里的?
这分明是景帝送来的,让燕晟帮忙带孩子。
燕晟心底一阵苦笑,殷承钰啊殷承钰,她不会放过他一点“剩余价值”,所谓敲骨吸髓,也不过如此。
事已至此,燕晟也逃脱不开,只得正了正神色教导魏圭道:“许将军这话说的可没道理,书生未必误国,文人未必乱政。”
魏圭不耐烦地啧一声道:“又来了,我听不懂!”
魏圭的不敬,让燕晟有点恼怒。
许国一个莽夫教导出来的孩子,在礼数方面的确有失偏颇,遇到这样一个问题学生,竟然将燕晟好为人师的潜能都激发出来。
刚刚对于教导魏圭这事,燕晟还是满腹的不情愿,不得不看在景帝的面子上,点播两句;可如今,燕晟是铆足了劲,一定要把这个歪苗苗掰过来!
燕晟清了清喉咙说道:“道理你听不懂,那故事你听得懂吧,我给你讲讲你大父的往事。”
魏圭一脸怀疑,不明燕晟的用意,但他对许国的过去实在是太好奇了,燕晟的提议简直戳到他心底去,他根本没法拒绝。
许国对自己的过往讳莫如深,魏圭多次寻根究底才从许国属下嘴里抠出几件故事来:比如许国年少成名,曾是太后钦点的白袍小将;还曾在大同受过鸟太监的气;许国与他的小叔魏淮不打不相识,之后便为他与许嬿嬿定下娃娃亲;还有许国把瓦剌打的屁滚尿流,是守卫京师的大功臣……
这零碎的故事的确听起来振奋人心,但是这并不能满足一个渴望父亲的孩子。
魏圭需要一些更深层的东西,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就仿佛透过往事,他能与故事中的许国共情,获得一段虚拟的父子时光,感受到父亲般的精神陪伴。
可许国太沉默了,或者说他的情绪太贫瘠了,他无力在精神上安慰与供养魏圭,三起三落的人生让许国筋疲力尽,只是尽力地更好地活着,其余的一切,他都顾不得了。
燕晟与许国却截然不同。
调动起魏圭的兴趣之后,燕晟拍了拍右手边的空位,让魏圭过来坐下,便讲起八年前的那场京师保卫战。
许国与魏淮从土木一战带回的消息,助祁王登上帝王宝座,成为新帝。
为了投桃报李与安抚人心,新帝封许国为右都督,掌管京师五军营,鉴于目前只有许国能制住魏淮,便让魏淮做许国的副官。
当时,京师三大营包括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的精锐惨败在土木一战,留下来都是淘汰下来的二等兵,甚至老弱病残。暂且不说战力如何,单凭数量上也无法与也先抗衡。
为了解决缺兵少甲的困境,新帝下令赦免土木一战的所有败将,并宣言谁能带着武器和士兵逃回京师,必给予丰厚的赏赐。
新帝的赏赐在前,土木一战流散的将士迅速聚拢起来。
以黔国公之弟周宣、定国公之孙赵岐为首,收揽一众残兵败将,气势汹汹地冲回土木一战败落的战场上,与留守的瓦剌小卒抢夺大梁士卒遗留的军械武器,其精神之高亢,令瓦剌留守小队震惊,这哪里还是曾经的手下败将?!
不得已,瓦剌小队敌不寡众,只得把打扫战场的“便宜”留给大梁。
同时,新帝征调南京、河南、河北、山东等地的驻军勤王,汇聚数十万之众,在人数上可以与也先一战。
大军已到,京师粮草储备也面临极大问题。
通州作为入京港口,囤积足够京师三年的粮草,却难以在短时间内运入京师,更担心落入瓦剌之手,群臣众说纷纭,甚至建议新帝破釜沉舟,将千斤粮草付之一炬……
担任兵部尚书的燕晟统筹规划,指挥部队走水路从通州口岸辗转入京,责令通州知府将存储的粮草分批零散地交付军队,让军队将粮草带入京师,为持久战打下基础,并作出烧空粮仓的假象,迷惑也先。
新帝与燕晟有条不紊的指挥,仿佛一针强心剂,让京师这颗因土木惨败震惊休克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天下的兵力、财力、物力如同血液一般源源不断地输入京师,构造起铜墙铁壁,誓与也先决一死战。
燕晟的绘声绘色的讲述,将封印在太平盛世之下的满目疮痍毫不留情地揭开,让北国凌冽的寒风毫无阻挡地吹散当下的繁华盛景,把往日痛楚鲜血淋漓地铺盖在魏圭眼前。
破开迷人眼的花团锦簇,呛入现实第一口寒风,魏圭的眼睛瞪得溜圆,如痴如醉地听着燕晟的故事,沉睡在血脉之中的血性被唤醒,他激动地询问道:“这场大战是我大父打赢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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