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庆元二十四年年关
上京城郊外的霞光寺一直香火旺盛,即便是寒冬时节也挡不住香客们的脚步,再不用几日就是除夕,寺里又将迎来上香祈福的高峰。
连着几日大雪纷飞,萧瑟的山林一片肃杀,除了风和雪,一切生灵都销声匿迹。
此时,霞光寺的后院同样银装素裹,冷清得毫无生气。
隐匿在一片雪松后的禅房里,却是另一番暖意融融的景象,有三人正在房里议事。
“如此说来,老五的事也是二皇兄的手笔?”
说话的人美如冠玉,举手投足难掩贵气,正是淮王虞竑烨。
“是,殿下。据查实,揭发五皇子与胡国私通的书信是他身边一个门客所为,那人早就投靠了庆王,可惜没抓到活口,下手的说不定就是庆王的人。”
虞晟睿又说:“庆王应该做梦都想不到,我们早就盯上了他的矿山。矿山的监工把他所知的都交代了,也亏得他账目记得细,我们手上有了个铁证。”
“人要看好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殿下放心,人在凌寒阁那里绝对安全。孝贤派人去他老家做了点手脚,等庆王发现至少得四、五个月以后。”
“还查出些什么?”
“从账目来看,有些矿石不知去向,数量还不小,徐骞已经派人去查了。”
虞竑烨点点头,目光冷然:“五哥实在罪不至死。”
虞晟睿却不以为然:“老五背犯的事儿也不小,光买卖童男童女一桩,就够让他名誉扫地。还有他侵占农田被地方官联名告御状,要不是一直有人帮他压着,他哪有安生日子。
老五临死前写的那个‘冤’字,有几分真冤几分离间人心,只有他自己清楚。”
虞竑烨拢了拢锦袍,宽厚的肩膀撑起锦衣玉袍,端坐着不怒自威。
郡王说得不错,五哥的罪证他们早就预备着了,要不是庆王抢先下手,说不定自己和五哥的厮杀就要摆到台面上。
这就由不得他怀疑,是不是徐骞早已知晓二皇兄的行动,故意拖延时间让庆王作出头鸟。
“这几年父皇身体大不如前,对皇子们疏于约束,也懒得操持朝政,再这么下去,庆王的手会越伸越长。”
虞晟睿往炭盆里加了几块上好的银骨炭,溅起点点火星:
“我们这几年的经营不是毫无成果,庆王想要入主东宫,也得先掂量下你在朝中的分量。况且他的权利越大,陛下只会越提防。”
虞竑烨烤着炉火,盯着明灭的炭火出神:“父皇的心思难测得很,我瞧他对十弟也很疼爱。”
庆王好不容易绊倒了老三和老五,才没几年,七皇子和十皇子又相继崭露头角,他有多恼怒可想而知。
“皇后膝下无子,谁来当太子都名正言顺。皇后把亲哥哥的女儿嫁于殿下做侧夫人,这本身就是种示好,殿下莫要泄气。”
一直没有开口的第三人上前斟茶,纤腰如柳,霞裳绚美,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她是凌寒阁一堂堂主闵嫣然。
“殿下把兰公子请去为皇上诊脉,皇上定能记着您的孝心。”
虞竑烨有些自嘲:“这对父皇来说实在不值一提。皇子们缠斗多年,胜负皆是皇家血脉,陛下却只冷眼旁观,究竟是我们争得了权利,还是替他扫清了障碍,谁又知道。”
虞晟睿说:“殿下只管办好都察原的差事,其它的都交于我们。”
这几年,皇帝把各位皇子派到朝中历练,虞竑烨一直代着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其实是专门为皇子设的虚职,不过毕竟淮王的身份在,没人敢轻视了他。
虞竑烨把玩着一个精致的紫铜手炉,面上淡淡的。闵嫣然察言观色道:“殿下似有心事,不妨说给嫣然听听。”
虞竑烨横了她一眼:“你倒是聪慧,什么时候学会揣摩本王心思了?”
美人笑得妩媚:“只要是个男人啊,嫣然都能揣测个一二,殿下要是恼怒,嫣然以后少些聪慧便是。”
虞竑烨拿她没办法,聪颖如她,总能把握好分寸。
“本王一直在想,最近几年朝堂动荡,人心不古,忠良如沈伯阳尚且身败名裂,还会有谁愿意替朝廷卖命。”
嫣然面色肃然,话里有话地说:“殿下,恕小女子直言,沈伯阳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这世上恐怕没有比皇上更在意沈家的人了。”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虞竑烨看上去并不生气,“你们不懂,父皇对沈伯阳的感情很复杂,猜忌、防备、厌恶这些都有,但也离不开他。”
父皇绝没有昏庸到拿江山社稷开玩笑的地步,他反倒认为庆王出手的可能性更大,但究竟参与了多少不好说。他有种预感,沈家的冤屈背后很有可能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只是他每每想到沈家,总有种空落落的情绪挥之不去。
“嫣然,告诉徐孝贤让他再加派些人手,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沈文远。”
“明白,不过阁主闭关还未出来,我传话几位堂主吧。殿下如此看重沈公子,是他的福气,相信他定能逢凶化吉。”
虞竑烨又出了会儿神,全然没发现虞晟睿眼底的困惑——淮王竟然忘了沈文远的所有事情!
虞晟睿记得当年他们离开青州时,七皇子脸上分明写满不舍,出城没多久就独自离开了一下午,回来后又变得神采奕奕。
只是第二天,他就恢复到原来的平静。回到上京后,他们再没提起过沈文远,虞晟睿以为七皇子忘了对沈文远的那股邪念,他甚为欣慰。
与胡国公主的亲事他们认为并非全无好处,至少能让七皇子在几位皇子中暂时出于劣势,远离斗争中心,韬光养晦。
直到沈家的婚事被传扬开来,他们才有机会再次谈起沈文远。
回忆起初见时的惊为天人,虞晟睿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七皇子不但想不起沈文远的长相,就连与他相处的过程都不记得。
他们百思不解,最后也只得按下不谈,毕竟,沈文远与他们没有利害关系,所能想起的,无非是一些吃花酒、打马球的细节罢了。
但谁都不知道,至此以后沈文远成了虞竑烨心里的一块疙瘩,他无法言明那种感受,常常午夜梦回时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个被他遗忘的人,像是遗忘了一段很重要的人生。
几年前魏国公平定北疆叛乱,虞竑烨曾想亲自去迎接青州军凯旋,不料胡国起兵,青州军再次出征,他没能见上一面。
之后的事情完全失去了控制,从青州军击退胡国敌军,到魏国公被正法,只短短两个月时间。曾经叱咤风云的魏国公府眨眼便只剩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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