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珰一惊,连忙询问怎么了,月儿说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家。
明珰晓得有句老话叫做吃不饱就想家,于是安慰:“没事儿,找着亲人不就回去了吗?邻居给我介绍了一个抄经的活儿,能挣五个铜子儿,我熬一熬夜,明儿就能抄完,到时有了钱,姐儿俩吃烧饼、喝油茶,美着呢!”
月儿彻底破防,她一把抓住明珰的手,说:“这种钱别赚了,我有办法帮你赚大钱,赚学费。”
明珰一愣:“上哪赚那么多钱?”
月儿用袖子呼掉眼泪,说你别管了,下午跟我出去一趟。
她决定了,不诱拐明珰了,世人皆苦唯有自渡,她自己的命运自己担当,不能连累无辜之人,毕竟到了上海,局面就由不得她来掌控了,明珰的身份一旦暴露,她的命运就会和自己一样,永远无法和秘本分开了。
林映月一个就够了!
这个下午她们刨去洗印成本,总共赚了六块钱。
本来可以多赚一些,但明珰需要回家做饭,她们就早早收工了。
第二天是到六国饭店照的,那里有家洋人开的驼铃洋装店,女学生们消费不起,站在人家橱窗前拍照过干瘾。
这边拍完,还要到附近的花旗银行和亚细亚公司取景,姑娘们要走时,月儿听见服装店有人出来,议论说什么三公主正在里边试衣服。
月儿登时想起四爷策划救国社逃沪的事情,回头去看时,女孩子们已经在老远催了,只好作罢。
这天赚了九块多,回家的路上,俩人挽着书袋、抱着猫,一人手上还捏着一个盛油炸花生米的牛角尖纸包,一路走一路吃着。
月儿说:明天要把这六块钱全花掉。
明珰吓一跳,“为什么呀!”
月儿说她有了更赚钱的新法子。
她今天在北海很受启发,北平的美景当真名不虚传,作为几朝古都,它既神秘又厚重,对于全中国、全世界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紫禁城、颐和园、天桥、北海、万里长城、恭王府……这些可望不可及的地方,如果拍成照片作为明信片,该有多大的市场啊。
就像女学生们看到赵丹的照片会喜不自禁一样,故都美景的受众更加庞大。
明珰已经听出月儿的意思了,她崇拜地道:“你这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啊?太厉害了。”
月儿:“我过去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经商的点子的,但近朱近墨,和他生活了一年,不知不觉就揣摩到了生意经……”
说到这里,月儿才惊觉自己竟如此不经意地就提到三爷。
“他?”明珰看月儿忽然神色黯然,便没有继续往下追问,她虽然和月儿相处不过数日,但月儿是有故事的人,她不是看不出来。
过了许久,月儿轻声道:“明珰,侬有……有……有过被别人喜欢么?”
明珰一颤,月儿感觉她仿佛瞬间坍塌了一样,竟也失魂落魄起来。
月儿不解地看过去,只见明珰低着头,沉默而忧伤,过好半晌才道:“我不配被人喜欢。”
月儿意识到什么,说:“你这么善良这么美,怎么会不配被人喜欢?你有喜欢的人对不对?而且对方也一定喜欢你是吧?”
明珰语音喑哑:“已经过去了。”
大概是从来没有知心人可以倾诉衷肠,如今有了月儿,她把憋在心里的苦闷全倾倒了出来。
北平的学生闹自由恋爱的很多,她也是这样,那个男生叫江上,和她好了将近两年,前段时间说要让家人来提亲,想着冬假里就成亲,但是……
“但是什么?”月儿问。
明珰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了,月儿一惊:“出什么变故了?”
明珰说:“我不怪他,我知道我们的家庭悬殊太大了……”
“他变心了?因为家庭?但是……你们不是相处将近两年么?原来不晓得门第悬殊吗?”
明珰摇头,眼泪抛沙似的,一点都不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了,原来,变故出现在一周前,自从她爹困在关外后,她家越来越拮据,姨娘有腰子病是个药罐子,不能长时间劳动,弟弟又还小,她不得不肩负起养家重任,她本也不是娇惯大的,吃点苦不怕什么,她怕的是江上撞见自己的狼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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