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她忽然辍学,江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天赶早来她家附近想要偶遇问问情况,没想到径直撞见了被屎尿滑到却仍然护着篮子里的煤核生怕洒落的她,那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爬起来看到远处的江上时呆住了,当时就觉得这段感情完了。
明珰的眼泪一滴一滴掉着,她也不去用袖子擦,掉在怀里白猫的身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月儿想安慰她,告诉她那个男生或许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思考,可她不敢劝明珰盲目乐观,这两年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一切先做最坏的打算。
她俩此时正走在通往东四牌楼附近的一条街道上,路边一排排银杏树枝叶繁茂,将后面的红墙绿瓦遮得严严实实,初冬的风一过,金色的叶子刷刷飘落下来铺满街道,人走在这条路上便宛如走进一个明黄色的世界。明珰告诉月儿这是她和江上在一起经常走的路,如今却是物是人非……然而忽然一阵清脆的脚踏车铃声传来,抬头看时,一个穿着爱国布学生装、头戴学生制服帽的男孩子,骑着脚踏车从这明黄色的光影里驶过来。
明珰低声啊了一声,局促地低下头。
男孩子燕子般地剪着车轮,看似毫无停下的迹象,但来到她们身边时,忽然一刹,停住了,并不下车,只是一只脚点地。
“原来你在这里。”男孩声音温柔,像极了三爷一贯的口气。
毫无疑问,这是江上。
明珰看着脚尖轻轻道:“有点事,出去了。”
男孩微笑:“你为什么抱只猫啊。”
明珰的头一直低着,小手无措地抓着白猫,几乎把白猫抓哭。
江上腾出一只手摸了摸猫,月儿意识到自己有点碍事,于是说了声:“明珰我去前面等你。”便走开了。
明珰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江上一个礼拜没有露面,其实是在做家人的思想工作,目睹了明珰的辛苦后,他成亲的决心愈发坚定。
月儿为明珰高兴,只是她惦记映星,不能在北平待太久,决定走前教会明珰照相,也算是一份技能,可以让明珰挣一份嫁妆。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月儿的路费赚到了,她决定回上海,临走前一天,明珰想着月儿来北平都没好好逛过,她想要尽一番地主之谊,带她买件新衣裳换下身上那件娃娃棉袍,然后再吃顿馆子。
明珰五六年才换一身新,所谓换新,也是去天桥专门卖旧衣服的估衣摊子买,但是当然不能带月儿到那种地方,上次她们隔着橱窗看见六国饭店那家驼铃服装店的衣裳着实洋气,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在那里买衣服,于是带着月儿去了,她在外面看猫,让月儿进去试衣服。
然而场面很尴尬,月儿穿的太寒酸了,与这里格格不入,而且她赚到的那点钱,即使把路费都凑上,都不够买这里的衣服,于是红着脸出来了。
明珰听说缘由很尴尬,说买不了衣裳,那咱不买了,咱美美吃一顿,去八大楼吧,那里的杂酱面听说特别好吃。”
月儿不舍得,她和明珰都晓得没钱的滋味,因此都是常将有日思无日,最后决定还是吃烧饼、喝油茶,至多再加一个艾窝窝。
至于娱乐,月儿说去看二和子娘养在箩筐里的小油鸡儿或者胡同里的骆驼吃草吧。
她来北平的第一天就对骆驼喜爱极了,它们吃草的样子简直太惬意,有趣极了,但直到现在也没顾上好好端详。
她俩同龄,都有小孩子心性,在街摊上吃了午饭,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便挽着手打算去胡同里看骆驼。
经过法国邮局那座大楼时,两辆黑车按着车喇叭从身边快速经过,月儿忙将明珰拉到马路牙,喇叭声好刺耳,俩人把耳朵堵上,不过无来由的,月儿感觉车窗上的黒帘子刷地一声动了,她去看时,被人流车流挡住了视线。
明珰拉着她的手往前去,穿过细瓦厂胡同,来到辇儿胡同。
晌午时分,胡同里的人们都午休去了,骆驼拴在老洋槐树上吃干草,胡同里安安静静,她俩人索性坐在井窝子上懒得动了。离别在即,不免有些知心话,月儿说起一件很敏感的事情——男女床事。
她晓得明珰快要结婚了,而她没有母亲,成亲的一些事情没人教她,她毕竟是过来人,觉得有必要帮她。不过虽然前几天她已经说过自己之前有婚史,但现在说这种话还是好臊得慌。
明珰起初也吓一跳,说到最后,却忍不住想问,含羞带怯地道:“那种事,真的很疼吗?”
月儿脸红,语无伦次地说:“有点疼,不过有时候还有点不疼……不过男人那个时候很大力,好可怕。”
忽然头顶上有个声音:“我说二位小姑娘,可以打断你们五分钟吗?”
明珰和月儿大惊,齐齐回头,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身后。
明珰‘啊’的一声,丢下白猫,捂脸跑了。
月儿看清来人是谁后,由惊转怒,奶凶奶凶。
对方说:“凶什么,你那鬼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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